一座夫妻墓前,女方的墓碑已经刻好,并挖开,坑边放着一副红棺木,上面还装饰着红绸带,一派喜气洋洋。至于男方的墓碑一片光滑,墓坑也没挖,但是不管是墓碑还是墓碑后面的土上,都铺了红绸带,同样的喜庆。
明落尘停在秦老爷子面前,“我姓明。”
秦老爷子仔细打量明落尘,确定真不认识她。可他还没开口,他旁边打扮得十分华贵的女人插声道,“你是谁?”
明落尘无视她,继续和秦老爷子说话,“今天家里办喜事?”
“我不认识你。”秦老爷子说道,他看了一眼夜十二,确定这位也不认识。
“老秦,你真不认识她?”曲双双不问明落尘了,问枕边人。
秦老爷子很无奈,“你最近怎么总疑神疑鬼的?”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有人看到你和一个小姑娘搂搂抱抱的,她这年纪刚好,我......”曲双双一脸委屈。
“大喜的日子,你可别掉眼泪。”秦老爷子急忙拿出帕子,没看到眼泪也擦了两下,“想想我们的儿子。”
曲双双也知道今天这事的意义,眼里根本无泪,样子还是要做足的,咬着红唇逼问秦老爷子,“是不是她?”
“不是。”秦老爷子否认。
曲双双瞪大眼睛,“不是,所以你真的在外面养了人!好你个秦韫,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只是资助她上学而已,你别大惊小怪的,让亲家看笑话。”秦老爷子对着孙家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用手搂紧曲双双,“宝贝,我回去坦白,你别在这里闹啊。吉时快到了,先办正事,回去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可以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还骗我,我以后都不伺候你了!”曲双双后面那句话压着声音,最后娇滴滴的哼了一声,勾得秦老爷子心痒痒的,可又不能当场做点什么。
秦老爷子干咳了一声,再看向明落尘,“你有什么事吗?”
明落尘好笑地看着秦老爷子,“我说我姓明,秦老爷子真的没印象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你直接说你是谁,有什么事不就行了吗?我们家正在办喜事,请你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曲双双说。
“行吧,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你们这喜事没戏了。”
明落尘笑着说完,引得正在办喜事的秦家人和孙家人纷纷侧目。
“你什么意思!我们两家办喜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你既不姓秦又不姓孙,你谁啊!”
明落尘和夜十二被包围了,她的话引起了众怒。
曲双双这下知道,秦老爷子是真的不认识明落尘,但她不后悔刚才的做法。她知道秦老爷子一向就喜欢她时而娇气时而霸道的性格,如果一味的娇弱,她也不能拢得人十几年了还对她这么好。
现场有点吵,一道急促的铃声响起,众人目光看向摇铃的人。
摇铃的中年人一把白胡子,连眉毛都是白色的。他身穿一件青色道袍,头上戴着一顶道士帽,手上除了一柄铜铃,还有一道幡布。在他的身后,两个小道士认真地摇着小旗子,即使脚步停下,他们还是摇呀摇,一刻不停。
“青天道人回来了,您辛苦了。”孙大壮顾不上围住明落尘,带着全家人走向青天道人。
青天道人表情冷漠地摇着铃,一句话不说,但眼神直视孙大壮,直把人看得惶恐不安。
孙大壮不明白青天道人什么意思,赶紧像之前那样看向青天道人的两个徒弟。
青天道人的大徒弟挺着腰,“师父把人带回来了,入门前要给红封,不然不吉利。这事,师父之前说过。”
“对,我想起来了,瞧我这破记性。青天道人辛苦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是两位小道人的红封,拿好。”孙大壮赶紧从口袋里拿红封,先给青天道人,再给他的两个徒弟。
秦老爷子这边,曲双双从包里拿红封递给管家,再由管家递给道人们。
红封入手,青天道人的表情总算柔和了不少,“请女方家双亲上座。”
孙大壮拉着妻子的手想往之前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却发现明落尘和夜十二还在,他赶紧挥手赶人,“你们有完没完,我家办喜事有你们什么事,我们两家谁都不认识你,别来捣乱,不然回头再收拾你们。”
夜十二上前挡在明落尘面前,避免她被孙大壮挥手的时候碰到。
明落尘这下倒是挺听话的,她叫上夜十二走远了几步,两人站在石板上驻足。
“少夫人,你不是要阻止他们吗,为什么我们要站在这里围观?”夜十二不解。
秦嗣也是很不解,他站在两人旁边,目光看着明落尘。
“还有时间,既然他们要表演,我们先看看戏,不急。”明落尘说。
夜十二和秦嗣同时想,那之前急急忙忙上来,到底是为什么?
“咯咯咯咯!”大红这时候冲到了山顶,它站在明落尘面前,鸡头高昂咯嗓子,像是在控诉她为什么不等它。
两只黑毛团走到大红身边,一只一爪子拍了拍大红的翅膀,而大红朝它们刨了刨爪子,算是老朋友之间的打招呼。
明落尘蹲下来,摸了把大红亮丽的鸡毛,“大红,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更厉害了。”
大红骄傲地咯咯咯,一双翅膀扇了两下,很高兴的样子。
明落尘这边的动静让青天道人多看了一眼,但是他没说什么,让孙家的人按位置站好。
孙家人全都站好后,大徒弟从怀里掏出一把红纸,他一人发一张,然后往旁边一站,告诉他们要怎么做。
“师父要请新娘子上身跪拜双亲了,请女方家人拿好压惊纸。跪拜有三不,不哭,不喊,不说,否则吓了新娘子,耽误吉时。”
孙大壮的妻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会,照做的。”
青天道人一声叱咤,他开始在孙家人面前转圈圈。
他摇晃着铃铛和幡布,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停下的时候,他把幡布往地上一铺,弯腰把手上的摇铃放在幡布上。站直后,做了个莲花托指,闭上眼睛用力一跺脚,“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来!”
明落尘看到青天道人翻着白眼全身抖动,她小声地和夜十二以及秦嗣说:“瞧瞧这自然地扭动,平时肯定练得不少。一般身体的柔韧度好就这样,随便扭,想怎么扭就怎么扭。可惜这位大叔不去比赛,不然绝对能扭出个奖项。”
夜十二很给面子地喷笑,“少夫人,你这评价很到位。”
“那不是,看个戏总要点评一下。秦嗣,你放心吧,这家伙弄不死你。想弄死你的还没出现,我们等等再说。”明落尘看得目不转睛,她看到青天道人向后弯曲着身子,她又是一番好评。
秦嗣原本愤怒的心情因为明落尘的话土崩瓦解,他看着跳梁小丑一般的青天道人耍戏,有趣。
青天道人把手举高,抖呀抖,白眼不见了,他猛地睁开眼睛,“来!”
一声大叫,青天道人再次闭上眼睛。
两个徒弟在他身边不断地摇旗,青天道人慢慢地弯腰跪下,然后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孙大壮和妻子面面相觑,他们的女儿上身了吗?
大徒弟这时候开口:“汝是谁?”
“我,我是孙小美。”青天道人回答。
“磕头。”
青天道人随着大徒弟的一声磕头,他真的弯腰磕头,不带一丝犹豫。
“一磕父母恩,二磕父母慈,三磕父母喜,起。”
青天道人磕完三个头后,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但是仍然低着头,让人无法看到青天道人的表情。
“请女方双亲喝茶。”
大徒弟说完话,小徒弟举着托盘走到青天道人的面前,“孙小美,敬茶。”
青天道人动手拿茶杯往前递,孙大壮和妻子接了茶都是一口喝完。
孙家这边跪拜敬茶的事做完后,大徒弟抽出腰上的桃木剑,一剑压在青天道人的头上,“走。”
下一秒,青天道人再次抖动,大概半分钟过去,抖动结束,他抬头,睁开眼睛,一片清明。
“你们的女儿很高兴,她说谢谢你们。”青天道人说道。
“好好好,只要她高兴就好。”孙大壮激动地说。
青天道人转而走向秦老爷子和曲双双,“因为新郎尚在人间,所以我需要用朱砂笔写墓碑,两位请跪下。”
“青天道人,哪有让父亲跪儿子的,不行,真要这样的话,这亲我们不结了。”曲双双生气,她挑起柳眉往下说:“我不会同意老秦给他儿子跪下的,不合礼数。”
秦老爷子没想到曲双双会站出来反对,他心里很是满足。他想,这女人对他真的是有情有义,他回头得把外面那个赶走才行,不能伤了宝贝的心。
孙家这边见曲双双居然敢这么对青天道人说话,他们急得不行,大声劝说。
“不,我们家老秦就是不能跪儿子!”曲双双坚决不同意,她还指着秦老爷子,“老秦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跪下来,我就和你没完!”
秦老爷子感动得一塌糊涂,“好,我家宝贝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跪。”
青天道人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有点生气。
“我可以帮跪。”小徒弟这时候大声说。
“你不要说话,你知道你这一帮,要损多少功德吗?”青天道人阴着脸不赞同。
曲双双连忙走到小徒弟面前,笑盈盈地问:“小道人,你可以帮跪是吗?”
“嗯,不过这一跪要一万。”
“不行,我不同意。”青天道人拒绝。
曲双双却已经从包里拿出了一沓钱,用力塞到小徒弟手上,“小道人你拿着,我们家老秦真的不方便跪,谢谢你帮跪。”
青天道人见状,“事已至此,拿着吧。”
明落尘啧了一声,“秦嗣,你这小妈出手真大方,不知道她那包里还有多少钱?”
秦嗣深深地看了明落尘一眼,眼里全是无语。
“接着,好戏还在后头。”
明落尘看戏不嫌事大,夜十二和秦嗣只能作陪,不然他们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青天道人写墓碑,小徒弟和曲双双点香跪拜,喜事继续。
墓碑写好,青天道人念了长长一段喜词。铜铃再响,他绕着红棺木走动。
他从怀里抓了一把红纸满天撒,“吉时到,送入洞房。”
所谓的洞房指的是墓坑,孙家人起棺下棺,他们围成一圈填土。
因为时间有点长,青天道人站到旁边喝茶解暑,他的两个徒弟恭敬地站在他身后帮忙扇风,比起秦老爷子还有派头。
明落尘只见曲双双走到青天道人面前递红封说话,她一不小心看到他们利用宽大的道袍袖子趁机牵了下手,这么有戏的吗?
“他们是不是有一腿?”夜十二问,他也看到了。
“看样子是的,所以我们接着往下看吧。”
喜事的流程随着红棺木下葬,青天道人一句礼成落下帷幕。
孙家人需要先行离去,秦老爷子和管家下山相送,山顶剩下青天道人他们三人和曲双双。
秦老爷子他们远离后,青天道人毫不避讳地牵起曲双双的手,脸上哪里还有让人退避三舍的冰冷表情,全是猥琐和得意。
“我的小乖乖,让我好好亲一亲。”青天道人作势要亲嘴,被曲双双一把推开。
曲双双娇嗲地看着他,“还有人呢,你收敛点。”
“他们谁啊?看就看,我亲我自己女人不行吗?”青天道人让两个徒弟站前面,挡住他和曲双双,他狠狠地亲上日思夜想的女人。
曲双双假意推搡了两下就妥协了,等他放开她后,她赶紧追问:“换命的事,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啊,就是取命。”青天道人揩油一顿心情愉悦,他让徒弟们准备东西,事不宜迟。
明落尘看戏看得直呼过瘾,当她看到两个小道人拿出来的东西后,她知道,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秦嗣的喜事,现在才是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