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落尘从刚才一直闭着眼睛，无论清永如何挑衅，她都充耳未闻。
在她的世界里，她其实是能看到他的，是他又不是他，准确来说，是他身上的命数与生死之气凝成的实体。
清永身上的生气很微薄，死气萦绕，命数所剩不多，他在她眼里，是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
明落尘开始拆除死去八人的结，他们的死气依附在牵引线上，她没兴趣收进死气牢笼里，不如消弭在风雨中。
结不难解，也不费什么力气，两根线上，最终只剩下一个结，代表清永的命数结。
清永还在不断挑衅，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越来越难听，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知道的脏话全都爆出来，完全没有作为和尚该看淡尘世的样子。
死去的八人身上都钻出了一只傀虫，它们静静地附着在尸体上，没有任何的动静，而站在它们中间的清永似乎完全忽视了它们的存在。
清永骂得口干舌燥，浑身暴躁。
冰冷的雨夹雪打在他的身上，丝毫没有压下他的火气。他看着无动于衷的明落尘，气愤难耐。
此时，风静止，雨停了，雪还在下，电闪雷鸣仍然点亮着夜空。
清永终于结束口舌，阴冷地看着明落尘。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却一时风平浪静。
善习和清舟两人的念经声不再急促，他们靠拢在明落尘身边，防备地看着清永。
清宁冷漠地注视着清永，他知道明落尘在蓄势待发，清永注定逃不过牵引线的摆弄。
“清安说得对，有些事情如果不亲手做，是永远达不到自己要求的。想要让事情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那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有什么能耐跟我斗。”
清永口中发出吱嘶声，像是磨着牙齿用舌头顶着牙缝发出的声音，他的视线落在距离他最近的那只傀虫上，嘴角微扬。
清宁看到傀虫动了，不是一只，而是八只都动了起来。
它们离开尸体，朝清永迅速爬去。
清永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他撩起袖子，在靠近肩膀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五公分左右的口子。
伤口鲜血直流，傀虫闻风而至，沿着他的腿不断往上爬。
傀虫爬到伤口处停下了，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清永呲了下牙，他皱着眉心扒拉开伤口，血肉的诱惑终于让傀虫争先恐后往伤口里钻。
清永忍受着被傀虫钻进皮肤里的痛楚，它们在吸食他的血肉，他情不自禁地发出闷痛声。
明落尘看不到，清宁几人目睹了一切，清舟一时忍受不住，发出了几声干呕声。
“清舟，师叔这样，你难受？”清永看过来。
清舟避开清永的视线，不做回答。
清永没有计较清舟的无礼，他发出诡异的笑声。
笑声过后，他缓缓道来，“这些傀虫很可爱的，只要让它们吃饱喝足，它们就会听从主人的命令。他们身上的傀虫都是从我身上分出去的，所以他们都听我的，不然我会让他们痛不欲生。”
“这个世界是用实力说话的，傀虫也分等级，弱肉强食。知道他们身上为什么会有傀虫吗，因为我需要他们帮我养高等傀虫。而我的身体里有一只半王傀，只要它吃掉足够多的高级傀虫，总有一天会成为王傀。现在，你们能亲眼看到王傀的诞生，是不是很激动？”
清永刚说完话，重重地咳了一声，一缕鲜血从没有闭合的嘴角流下。
他用力地喘息两下，仰头大笑，“王傀很厉害，我可以永生了。”
雨后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味道，天上飘落雪花，带了一股清冷，而四周的尸体和蛇群等等，种种味道混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清宁叹了一声阿弥陀佛，“清永，你错了。”
“我错什么错，我没有错！清宁，不要什么都认为你是对的，你算老几？主持师叔把你排在前面，你是不是很得意？你既然那么精通佛法，那接下来这一段，我倒要看看你懂不懂。”
清永落地而坐，口中念经，他念的是梵文密经。
清宁在他念完一段后就知道是什么经，他记得这本经书属于藏经阁的禁忌，清永是拿不到的，为什么他会知道。
他的不解表现得很明显，却没有人给他答案。
清永显然熟记密经内容，一字不差，语速不慢。他嘴角的血迹已经风干，脸上满是自傲。
“你们停下来。”清宁打断善习和清舟的念经声。
善习年纪虽小，经文却懂得不少。他听着清永的经声，有些踌躇。
“想说什么？”清宁注意到他的表情，分心过问。
“清宁大师，他念的是不是那什么密经？”善习没有具体点出密经的名字。
清宁没想到善习会知道，他挑眉，“你知道？”
“嗯，师父给我看过，说是反面教材。”善习得到了肯定答案，一脸的心满意足。
清宁赞同地点头，“的确是反面教材。”
清舟不懂师父和善习打什么哑谜，他不知道什么密经，听得心痒痒的，而他被师父点了点额头，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明落尘听不懂，但她看得懂。
清永开始念经后，他身上的死气微微发亮，不一会儿后，他身上的生气竟然多了起来，与此同时，死气的量似乎少了一些。
明落尘一开始有点不敢置信，直到清永身上的生气比之前要多很多后，她不得不相信，他厉害了。
他居然能把死气变成生气，不过这种违背命数的做法，他把自己逼到了死路的悬崖边上，而他摇摇欲坠，离坠崖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明落尘纠结，她要不要动手推他一把。
她是想留着他慢慢牵引的，可他太能作，好像不需要她费什么力气。
等等吧，她倒要看看，他最后的生命是如何结束的。
明落尘为了以防万一，趁此机会，她把无命数结的线缠上了命数结。
两线绕在一起，稳稳地牵引着清永的命数。
如此，哪怕发生意外，她也能及时控制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