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振恨不得把照片放大看,可手机屏幕太小,他很是嫌弃,“子默,你拿平板再拍一张,爸爸好好看看。”
严子默的平板正好在严子妍的手上,而她就站严振身后。闻言举起平板拍了照片,担心地递到了父亲手上,“爸,你没事吧?”
“没事,不就是中毒吗?”严振不想吓到孩子,语气有些不以为然。可他终于想起自己不是唯一中毒的,目光倏尔看向妻子,“白梅,你背后......”
“三婶也中毒了,她身上那棵树即将枯朽,最多半个月,命绝。”明落尘站在严振旁边说话。
她的每一个字落在众人耳里,像是一颗颗流星砸在了地球表面,剧烈的撞击动撼着每个人的心脏。
杨彦灵听完消息,耳朵嗡地一声。她仿佛又一次经历着当初爱人离世的剧痛,眼泪落下,身子软软地向后倒。
严老夫人和慕秋雪及时接住了她,严振他们慢了,插不进手。
杨彦灵又回到了主位上,情绪渐渐稳定,明落尘替她看过后,“喝杯安神茶吧。”
白梅转身要去厨房,严敏拉住了她,“大嫂,我去。”
“白梅,你过来。”杨彦灵叫住儿媳妇,等人走到身前,她紧紧地抓住白梅的手,“痛吗?”
白梅怕吓着老太太,轻轻地摇了摇头,“妈,不痛。”
其实从明落尘开始按了之后,她的背一直痛着,而且是越来越痛,但她都忍着,不敢让大家发现。
杨彦灵和儿子严振他们松了一口气,但明落尘当场揭穿了她。
“会痛。”明落尘说:“终生这种毒一旦暴露,疼痛感也会马上出现。中毒初期和中期疼痛感不强或者间歇性疼痛,一旦开始进入后期,疼痛感会越来越剧烈。而且临近死亡的时候,人的皮肤会因为毒素的爆发撕裂并被腐蚀,痛不欲生。死亡时,身体无一完肤,白骨分明,这也就是这种毒为什么会叫终生的原因之一。”
客厅的气氛很沉重的时候,突然被一道童声打破。
“你吓唬人!”严子默气愤得大叫一声。
然而,白梅却在明落尘说完话的时候捂住了右手手腕,因为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撕裂的痛,这股痛意让她之前保持的淡然出现了裂缝。
“三婶,伸手。”明落尘时刻注意着白梅,她看到她捂手,表情还发生了变化,一种不好的预感猛地袭来。
白梅想拒绝,严振却已经抓住了她的左手腕,“我看看。”
“你不要这么用力地抓我,痛。”白梅故意夸大了事实,可实际上左手腕的痛,根本比不上右手腕的痛。
她没看到右手腕的情况,可她知道,痛的那里裂开了。但裂伤应该不是很严重,不然会流血,而眼前没有流血。
严振根本没用力气,只是很轻地抓着,他怎么可能会用力弄疼自己的妻子。
可她说痛,他的脸色变得更严肃了。
他用着同样的力道假装要拉开她的左手,结果她依然叫痛,他马上放开了手,眼神对视,“我没用力。”
白梅眼神慌乱地低头,在严振刚才触碰的左手腕,居然也撕裂了。
一道裂口在皮肤上显现,没有流血,怎么看怎么诡异。
明落尘不用开口让白梅伸手了,她已经看到了该看的裂伤,声音不像之前的那么随意,此时多了几分凝重与焦急,“三婶,您跟我来。”
白梅看着左手臂上才裂开的伤口发愣,她不明白,为什么才几分钟的时间,她的手已经出现了几道裂口,她这是要死了吗?
严振等人亲眼目睹了白梅手臂上伤口裂开的全过程,他们和她一样,愣住了。
“三叔,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严如雪和明落尘一样,没有被吓住,他出声提醒严振。
一语惊醒梦中人,严振想伸手拉妻子的手腕,可看到妻子手腕上的伤,他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手拉动了一下,“白梅,我们去看看。”
“不,不用看了,我是不是要死了?”白梅害怕了。
她忍着剧痛看向明落尘,眼神的流转包含了恐惧与绝望。
“三婶,您要给我再看过才知道。”明落尘急得都跺脚了,“别耽误时间,我虽然知道怎么解毒,可是您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有些药需要时间准备。”
“快快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茶室看看。”杨彦灵站起来,她叫喝起来,少了平时的端庄。
严老夫人和她一起,严子妍随后,严子默想一起,严如雪拉住了他。
严振作为白梅的丈夫,着急地跟着进了茶室。
严子妍最后一个进门,她拉上了茶室的门。
白梅想自己动手,可她稍微抬了下手臂,根本不能像之前那样伸到身后,她拉不开背后的拉链,无法脱下衣服。
“三婶,您别动。”明落尘伸手,她替白梅拉下了拉链。
白梅背对着众人,她紧紧地抓着即将要滑落的衣服,心跳很快。
背后传来抽气的声音,白梅听出是女儿的声音,她开口安抚,“妍妍别怕。”
“妈妈,你痛不痛?”严子妍走到母亲面前,眼眶里带着泪。
“妈妈不痛,你别哭,你哭了妈妈就痛了。”白梅扯起嘴角,伸手替女儿擦拭了眼泪。
众人看到白梅身后的“树”,不像严振那棵挺拔屹立,它已经断枝,而且树中间开裂,裂痕一路蔓延而上,已经从尾椎骨的地方到了脊椎的中段。
这是一棵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树,它还在慢慢撕裂,栩栩如生。
严振也想触摸一下,他不敢。
杨彦灵看向明落尘,“落尘,你能救你三婶,是不是?”
明落尘还在专注地看着脊椎中段的那处裂口,她心里在默数着,在度量着裂开的速度。
她不是没听到杨彦灵的话,她不敢分心。
严老夫人拉住杨彦灵,断掉后者即将要开口的追问,她朝她摇头示意。
这下没人敢打扰明落尘,他们静静地等待。
五分钟后,明落尘有了答案,她当众宣布,“今天,死亡日。”
今天是严七爷的忌日,如果白梅一样死在今天的话,是巧合还是意外?
刚才在楼上,明明树干没有裂痕,想不到才下个楼而已,树干就裂了一半。这毒比她所认为的要严重,也怪不得三婶的手上会出现撕裂,留给她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落尘,你能救你三婶吗?”严老夫人问。
杨彦灵和严振这一家子听到死亡日都沉默了,她索性替他们开口。
“我要亲自去一趟百药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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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多,严如雪再次挂断了严老夫人的电话。
这是他第五次挂断奶奶的电话,而电话的内容无非是他的小姑娘还没下楼。
严如雪早上十点多陪同明落尘来到了百药阁,他不能随同,她让他在楼下雅间等待,然后她单独一人上楼。而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他中间还在雅间用了午餐。
百药阁的午餐是药膳,严如雪本来不打算吃的,送餐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这是明落尘替他点的,于是他滴米不剩吃完了。
既然小姑娘都顾上了他的午餐,那她肯定也是吃过的。
严如雪如此认为,可事实上,明落尘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她上楼后,轻车熟路地进了藏药间,十分钟后她拿着份写好的药方让人捡药,而她顺便点了药膳。在等待楼下配药的同时,她开始打开药柜,把需要的珍稀草药从柜子里取出来。
有几味药还在药田中,明落尘准备好大部分药后,她转身离开了藏药间。
她又下楼了,却是朝百药阁后面的药田走去。
她穿过前面的药田,直接走向了最深处。
最深处的药田里,平时负责这块药田的人看到明落尘一点都不惊讶,反而还有些拘谨,“您过来了。”
“辛苦了。”明落尘笑着和对方说。
“不辛苦,您忙。”对方说完话,站起来离开。
明落尘等人离开后审视了一遍药田各种草药的长势。
这块药田的药都是她的私人所属,她今天这一趟要挖走的,改天要亲自过来补种才行。
半个小时后,专门用来装草药的藤条筐装满了,明落尘离开了药田。
新挖出来的几味药不能直接用,需要炮制一番,过程很繁琐漫长。
明落尘一个人在制药间里,期间倒是有人进出过,却是按照她的要求送来她所需要的东西。
下午六点多,明落尘才把最后一味药炮制成功。
她所需要的药还差最后一味药,而这一味药她需要等,但她不在百药阁等。
明落尘提着沉甸甸的药下楼,等在楼梯口的夜一想从她手里接过,被她避开了,“你还要拿别的。”
夜一说了声,“落尘小姐,您给我就行了。”
既然他这么坚持,那她随他了。
明落尘去雅间找严如雪,她一见人就伸手,“手累。”撒娇意味非常明显。
严如雪听到脚步声时就站起来往外走,见到人听到她的话,马上握住她的手当场揉捏起来,“可以离开没?”
“可以了。”
明落尘被揉捏了两下感觉舒服了一些,她想抽手,发现双手被紧紧地握在了严如雪的手里。
严如雪握着小姑娘的手离开,上车后继续帮着揉捏。
“你中午吃了药膳没?”明落尘靠着椅背,享受着专人按摩服务,舒服得眼睛都闭上了。
严如雪手上的动作不停,他看着一脸疲惫的小姑娘,“吃了,味道可以。”
“我也觉得这道药膳的味道是最好的,可惜我中午太忙了,不然我能吃两份。”
严如雪的动作停顿,“你中午没吃?”
“哪有时间啊。”明落尘打了个哈欠,“我现在是又饿又困,我睡一下。”
“睡吧。”严如雪轻声说,同时放下小姑娘的手,并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明落尘撩了一边眼帘看了他一眼,嘟哝了一句,“睡醒有吃的吗?”
“有。”
不一会儿,明落尘睡着了。
严如雪用手机发了条消息,之后跟着小姑娘一起闭眼休息。
**
严振以为明落尘去了那么久,回来时应该能马上解毒,可得到的答案是还有一味药需要等。
短短半天的时间,白梅已经不仅仅是手上撕裂,就是腿上也出现了一道道裂伤。裂开的伤口开始被腐蚀,散发难闻的味道。
她整个人像破裂的纸娃娃一样,一家人揪心不已。
“先吃饭,有什么等吃完再说。”杨彦灵出声。
众人没有心思吃饭,可看见明落尘大口大口吃得很满足的样子,他们又多少被带动了胃口。
“你这么能吃,大哥养你很费钱吧?”
严子默就坐在明落尘身边,他看到她的吃相以及吃了那么多的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
明落尘往嘴里塞了块肉,斜眼看严子默,“这个你要问他。”
“哦。”严子默回答后没有问严如雪,低头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饭菜。
明落尘见他不问,倒是自己想问了,于是她转头问严如雪,“严如雪,你觉得养我费钱吗?”
严如雪看着小姑娘嘴里塞得满满的还要开口,怕她噎着,“嚼完嘴里的东西再说话,养你不费钱。”
“原来我这么不值钱啊,唉,好吧,我以后会多吃点,尽量让你多费点钱,不然我多没面子。”
严子默听到明落尘的话低声嘀咕,“脸皮真厚。”
明落尘用脚踢了踢他,“说谁脸皮厚呢?”
“子默,不可以这样没礼貌,道歉。”白梅温柔地开口,虽然她没听到儿子说什么,但从明落尘的话就猜到了。
严子默乖乖道歉,态度还是挺不错的。
明落尘大方地原谅了他,“你是不是叛逆期到了,还是你不喜欢我啊?哦,对了,你千万别喜欢我,你大哥会吃醋。”
严子默张大嘴巴有点傻地看向严如雪,对上严如雪的眼神,吓得闭嘴低头吃饭。
“他怕你。”明落尘对严如雪说。
“嗯。”严如雪给小姑娘夹了菜,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
明落尘却对他说,“你是不是欺负过他,不然他为什么怕你?”
“怕我,需要理由吗?”严如雪平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