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刚回到学校,唐沭的最终成绩单便被送到了夏妍的手上。
测验成绩比夏妍预想的要高出不少,校长也已经同意唐沭以借读生的身份来学校上课,趁着四下无人,夏老师激动得一蹦三尺高,那突然降临的幸福感令她感觉到一阵眩晕,好像比得知当年考上宁师大的时候还要开心。
下午没课,夏妍打算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唐沭,谁能想到她刚刚推开院门,就看见唐沭正准备踏上自行车又一次玩失踪。
见夏妍突然回来,唐沭有些心虚,他抓了抓脑袋用来掩饰被抓了个现行的尴尬:“大棚那边只有我二叔跟邵先军两个人,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夏妍冷哼一声,随手将院门关上,抄起旁边的一根木棍指着唐沭:“你走一个看看,我代表县一中的全体老师,打死你这个不可雕的朽木。”
她为了唐沭上学的事几乎踏破了校长办公室的门槛,好不容易才让他有机会重返校园,谁知道这一切就是她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根本就没把上学的事放在心上。
此刻的夏妍是真的感到委屈,她的眼睛有些泛红,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恨不得将不识趣的唐沭暴打一顿。
“别别别,夏姑奶奶,有话好好说。”见夏妍的架势不像是在作假,唐沭慌忙跨下自行车,两人在院子里开始绕着车做拉锯战,“那个蔬菜大棚以前没人搭过,我是真怕它塌了,你看我这不是带着课本呢嘛,我能自学的,我保证明年能考上。”
“做事情就怕三心二意,你以为你是谁啊?一心二用只会两头不讨好,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我这么辛辛苦苦忙前忙后的,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
突然感觉自己这话有些不对,夏妍发现自己有些脸热,为了不让唐沭看出什么端倪,她手抡木棍的频率更高了。
两人的追逐打闹声很快惊动了正在厢房里休息的顾蔓枝,打开门走出房间,顾蔓枝被眼前的这一幕逗得花枝乱颤:“你们还是小孩子吗?也不怕被隔壁邻居看笑话。”
夏妍喘着粗气,在顾蔓枝身边停了下来,将唐沭的成绩单拍在顾蔓枝的手上,她的目光始终不离唐沭,深怕自己一不留神,这混蛋又像泥鳅一样从身边滑走:“明明有机会重返学校,偏偏不去,真是不知道他整天都在想什么。”
顾蔓枝打开手里的成绩单,双眼也不由得慢慢睁大了起来:“这是你考的成绩?可以啊,之前夏妍跟我说你能做高中的题,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唐沭双手插兜,一脸不可一世的模样:“随便发挥一下而已,不必太惊讶。”
他倒是没有吹牛,如果这时候他展示一手大学里的高等数学,不知道面前这两位老师会吓出怎样的表情包。
顾蔓枝将成绩单还给夏妍,替唐沭说了一句公道话:“其实如果你真有这样出乎常人的自学能力,倒也没不要留在学校里旁听。”
夏妍表示了不认同:“可好的学习氛围不是更能提高学习效率吗?”
顾蔓枝摇了摇头:“唐沭今年十九岁,而高一新生都才十五、六岁,让他跟一帮比他小几岁的同学在一起上课,反而可能会对他造成压力,考试注重的是结果,分数决定一切,只要他能够将现在这个成绩保持下去,在哪里学都一样。”
“可我不放心啊……”陡然发现顾蔓枝的眼神锐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夏妍慌忙改口,“老师们都说唐沭留在学校系统地学习两年是可以冲击一下市状元的,我也是为他的前途着想。”
“我保证可以保持在全年级前五,而且过了这个冬天,我就回学校参加复习,这总可以了吧。”
唐沭没有夸下考第一的海口,这是他担心文科方面会拖后腿,给自己留的一些余地。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夏妍觉得自己没有了阻止唐沭回村复习的理由,她只能跺了跺脚:“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我不管了。”
总以为用一些略显夸张的动作和语气可以掩盖住自己那点小心思,可返回房间后的顾蔓枝只用了一句话就将夏妍的小手段给戳破了。
“你喜欢他?”
“你别瞎说,我就是作为朋友想帮他一把而已……”
夏妍还想极力掩饰,可她的怪异行为又怎么可能逃得过顾蔓枝这个过来人:“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这样扭扭捏捏的,反倒不像我认识的夏妍了。”
夏妍听出了这是激将法,她没上当:“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故意刺激我。”
顾蔓枝噗嗤一笑:“你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喜宴恼羞成怒,对着顾蔓枝哼了一声,坐在自己的写字台上不说话,这时候说多错多,她才不上当。
“平心而论,唐沭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他乐于助人,也有些嫉恶如仇的意思,脑子聪明又踏实肯干,对家人朋友更是好得没话说,你看看他把唐晴跟唐雨都宠成什么样子了。”
至少在顾蔓枝的眼里,有情有义有谋有略的唐沭要远比那个只会写几首烂情诗附庸风雅,满口仁义道德却不干人事的朱林安好太多了。
夏妍依旧默不作声,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内心也颇不平静,当初就因为无意中听到那两姐妹在厨房里的对话,让她有了一些异样的情绪,以至于后来每次见到唐沭都会一股燥热莫名升起,在见不到他的时候,自己也会莫名其妙地有些想念。
少女初怀春的喜欢几乎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一切就是那么的顺其自然,如果不是顾蔓枝的自言自语,夏妍从来没想过唐沭竟然有这么多优点。
“可是……”就在夏妍感觉有些飘飘然之际,顾蔓枝的一个转折险些让她闪了腰,“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来这里实习的,半年实习期结束,你就得回宁城继续上学,不出意外的话,唐沭还得留在江城,你觉得你们之间能够经受得住距离的考验?”
夏妍还是没有搭话,脸上却是写满了自信,如果彼此之间这点困难都没办法度过,拿这段感情根本就没有继续的必要。
紧接着,顾蔓枝又是一桶凉水浇过来。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愿意让你远嫁?就算你的父母通情达理认可了唐沭,他们愿意让你跟着他在江城受苦?万一你们的感情出了问题,你连诉苦的人都没有。”
顾蔓枝的这句话夏妍的脸色忽然一变,她似乎的确还没有想过要如何面对自己家人的反对。
“等等,你把话题扯得未免有些远了吧。我现在就是……就是对他有了那么一点好感,我们现在连男女朋友关系都算不上,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就非唐沭不嫁了?”
“我这是在给你敲警钟打预防针,趁你还没有不可自拔之前,不要陷得太深。”
唐沭固然出色,但家庭出身却是他唯一的弱项,自古以来的男婚女嫁讲究的都是一个门当户对,两个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即便因为刚开始的激情结合在了一起,在经受过岁月的打磨之后,也难免出现各种各样的不适应。
现在都说身份平等婚姻自由,可又有多少追求所谓自由平等的婚姻是受到父母长辈支持的?
身份家世,始终是男女相亲中最常被问到的问题。
夏妍可以不计较唐沭的出身,可夏家呢?他们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无父无母的穷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