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电话啊！”
飞驰的车内，听着手机里再次传来没接通的忙音，平日里情绪稳定的陆行知狠狠的将手掌砸向了面前的方向盘。
自从卫峥嵘申请调岗后，整个人就处于你明明知道他还在，但是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也完全碰不上面的特殊形态。
这几年正在逐步推广的天眼系统倒是让陆行知能从摄像头终端，在那个熟悉的小面馆那，看到日益苍老的卫峥嵘。
而且那个曾经嗜辣如命，连清汤面里都要加几勺辣椒的习惯没有了，吃相也变得斯文了起来。
卫峥嵘老了。
陆行知就这样一路开着车，脑海里，当年办案的过程一帧帧的闪过，原本因为打不通电话而焦急的情绪又稳定了下来。
“哎，陆队长。”来到卫峥嵘现在所在派出所，陆行知先去了所长办公室。
李所长看着门外的陆行知，一脸惊讶的问道：“怎么有空来我这？”
“我来找卫师父。”陆行知笑了笑，“有个案子需要他去给指导指导。”
“顺便找李所给要个假。”
“好，没问题。”李所都没犹豫，直接起身带着陆行知就走，边走边说道：“其实老卫在我这，完全就是屈才了！”
“每天不是跟着那群小年轻去扫街，就是在所里的阅览室负责借阅登记，要我说，这就不是他一个老刑警该干的事情！”
“这次的案子。”李所长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是不是跟十多年前的那个连环杀人案有关？”
陆行知不确定那个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证据的年轻男子是不是真的跟他说的那样有证据，所以一时之间有些迟疑。
“明白。”李所长点点头，“咱们都是同志，你们有你们要遵守的纪律，我就不该问。”
得了，见李所长这么体谅，陆行知也就灭了想解释的意思，跟着李所长又走了一会，拐了个弯，就到了阅览室。
“老卫啊！”
阅览室的门开着的，李所长直接进去就喊道：“陆队长过来找你了。”
然后扭过头来，对着身后的陆行知道。
“我先给半个月的假，不够直接给我电话。”
“那什么，我就先回去了。”
“李所您忙您的。”
送走了李所长，空荡荡的阅览室里，只有一个正低头整理图书的卫峥嵘和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开口的陆行知。
“怎么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
卫峥嵘不说话，陆行知沉不住气了，先开口道：“有事情。”
“你一个刑警，有什么事情要找我这个民警？”卫峥嵘头都没抬，连一个眼神的转动都没有，不过陆行知知道，卫峥嵘这是在逃避，他没有办法面对自己，也没有办法面对曾经的战友们，更没有办法面对那些受害者家属，他们的眼神中，夹杂着祈盼。
“案子有进展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陆行知说完，就看到原本正认真整理书籍的卫峥嵘动作停滞了。
“案子。”
“十一年前的连环杀人案！”
卫峥嵘的手在颤动，他努力的想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曾经的徒弟，想要问个底朝天，但是他深吸一口气，既然当年选择了当逃兵，那现在自己哪里还有脸面再回去？
“好事啊。”卫峥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舒缓和平静，“行知，我已经不是刑警了，当年的案子有进展，我为你感到高兴。”
“就没必要。”
卫峥嵘看着自己手上的皱纹，咧了咧嘴自嘲的笑了笑，“就没必要跟我这个整天想着退休的老家伙说了。”
“半个多小时前，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男子来到我办公室，说自己有关于十一年前连环杀人案的线索资料。”
明明就是很在意，非要装作不关心的样子，卫师父啊卫师父，十一年过去了，你的习惯可是一点也不会改变。
也是，真要是变了，你就不是卫峥嵘了！
陆行知没有接话茬，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后续，“但是他指名道姓，要求你跟我都要在场，才会把线索资料给交出来。”
“那就是还不知道线索的真假。”卫峥嵘从陆行知的话里，给自己又找了个明晃晃的理由，“行知啊，你现在已经是全市最年轻的刑警队长了，你肯定有你自己的判断。”
“我不希望因为事情涉及到当年的我，让你的判断发生偏移，甚至情绪化。”
“我还要上班呢，虽说我是要退休了的，但这只要在岗一天，我就要坚持一天。”
“离岗不好，影响也不好。”
“我刚才已经跟李所给你请过假了！”陆行知的情绪又开始急躁起来，“李所刚说先给你半个月，不够再给！”
“你这不算离岗！”
“你要是觉得流程不合规，我现在就给霍局打电话，让他立马开调令！”
“哎。。。”卫峥嵘的手刚抬起来，那边陆行知的电话就已经拨了出去。
“霍局，我。。。”
刚开口的话就被堵住了，电话那头，霍局的办公室里，小明寸步不离的跟着张山山，霍局坐在对面，盯着张山山的脸，接听了电话。
“你什么你，卫峥嵘呢！”
霍局现在满肚子的火没处撒，刚才看见这个陌生人在小陆办公室，旁边小明跟着，就随口问了句，没想到居然跟十一年前未破的杀人案有关，这霍局哪里还能忍得住，立马把张山山给带到自己办公室，但不管自己怎么问询，也不是不开口，左右就是一句话，要见到陆行知和卫峥嵘。
“霍局，我正在这边，卫师父就在我面前。”
“那还不赶快把他给我带回来！”
“霍局，麻烦您开一张调令，让程序合规。”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老卫还给我玩这套！”霍局气的牙痒痒，“当年在咱们局里，就属他卫峥嵘最不按规矩办事！”
“我现在就来开调令！”
“是卫警官不愿意过来吗？”原本一直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张山山开口了。
“他马上就过来。”
“我正要给他开调令。”
“时间不早了。”没有接霍局的话茬，张山山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从自己进来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麻烦您跟卫警官说一声。”
张山山扯着嘴角，用最难看的方式强迫自己露出最忧伤的笑容。
“我有关于白晓芙当年真正死因的资料！”
“她在被车撞死前，曾经遭受过追杀！”
张山山的话声音不大，但是通过座机再到手机那端陆行知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场惊雷。
“白晓芙。”
陆行知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三个字，让原本一直避让的卫峥嵘立马转过头来。
“当年可能是因为追杀导致的车祸！”
卫峥嵘眼神锐利，死死的盯着门口的陆行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像一头衰老的狮王，正在蓄力准备生命中最后一场捕猎！
“还愣在那干什么？！”
“走啊！”
恍惚间，陆行知好像又回到十一年前，那个自己刚进入公安局刑警大队，跟在卫峥嵘后面第一次出警的时候，自己是那样的青涩，什么也不懂，那天，卫师父就是跟刚才那样，中气十足的吼着让自己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