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时光匆匆。
眨眼之间,便到了六天以后。
这天一大早,从皇宫至安德门的大道,便被披坚执锐的禁军团团围住。
禁军身后,则是密密麻麻看热闹的百姓。
虽然跟皇帝同住金陵城,但老实说,平时百姓们看到皇帝的机会可是不多。
有这样的机会,他们自然都会抓住。
还未天亮,文武百官,便入宫早朝。
东方才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宫门大开,激荡的鼓声响起。
在连绵不绝的鼓声之中,当先走出的,是身着绵甲的禁卫军士。
紧接着,便是三头巨象。
巨象身后,跟着手捧着各种祭祀用品衣着华丽的内监。
再然后,便是皇帝乘坐的大辂。
根据大明礼制,皇帝出行,乘坐的车辂一共有五种。
分别是玉辂、金辂、革辂、象辂和木辂。
不过,老朱是一个勤俭节约的好皇帝。
规格最高的玉辂,他干脆就以镶嵌着玉石的木辂代替,而金辂则是全铜制作。
至于此时出现的大辂,则并不属于礼制之中,但规格却要远超前面的五种车架。
自从被制作出来,老朱都是第一次使用。
这玩意儿,不是用马驾驶的,而是用大象。
高一丈三尺九寸五分,宽八尺二寸五分,光是坐垫高四尺一寸有余。
车子四周垂挂着如意滴珠板。
坐垫下方,是用红色的油漆涂满的箱子,分为十二部分,每一部分用金粉分别画上麒麟、狮子、犀牛、天马、大象、凤凰、孔雀、白鹤等十二种禽兽。
大辂周围,则是跟着骑着马,脸色一派肃穆的文武百官。
在他们身后,则是千余人左右的勋贵子弟。
大辂所过之处,百姓无不伏地大呼万岁。
皇宫距离安德门,不过十余里。
仪仗行进速度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安德门外。
随后,群臣列队。
礼部尚书李原名来到大辂近前。
按照礼制,这个时候,他便该宣读圣旨了。
李原名的神情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老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要跟礼部通个气。
可是,李原名之前询问老朱,老朱却只是丢给他一句,一切都按照大祭的标准来操办。
这就让李原名有些抓瞎了。
礼制这玩意儿,绝对不是说改就改的。
国之大事,在祭与戎!
这是诸夏之地,自有国家这个观念开始,就流传下来的习俗。
礼部看似没有什么实权,但凭啥能够贵为六部之首?
说到底,就应在这句话上。
李原名自洪武二十年开始当礼部尚书,到现在也不知道亲自操办过多少礼事。
但如此奇怪的场景,还是第一次。
原本,他还以为今日早朝,老朱一定会宣布突然搞事的理由。
然而,老朱始终闭口不言。
所以,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只知道,老朱如此大张旗鼓,是为了迎接功臣。
但功臣是谁,做了什么事情,这些人一概不知。
这段时日,金陵城的勋贵们,几乎都要疯了。
所有人都疯狂地搜集信息,询问哪一家有谁被老朱派出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应天府城外官道上,天天都能看到跑死马的信使。
毕竟,能够让老朱如此大礼相待的功劳,不用想,封公那是起码的。
可是盘算来盘算去,始终无人弄清楚立下大功的到底是谁。
“陛下,吉时快到了……”
李原名小声说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您捂到现在,圣旨该交出来了吧?
然而,大辂车帘被掀起,老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天边缓缓升起的红日,然后哈哈一笑,顺着内监架好的阶梯走了下去。
“走,李卿,陪咱去迎接大明的大功臣。”
在群臣震惊的目光之中,老朱直接来到队伍的最前列。
顿时,原本还有些骚动的庞大队伍,便鸦雀无声。
老朱站在队列前面,面向东方,翘首以盼。
谁都能够看得出来,他脸上带着一股难以压抑的喜意。
很快,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来了!”
所有人都神色一肃,垫着脚后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紧接着,他们的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数十骑从东方奔腾而来。
待他们跑近了,就能够看清楚,这些人全部身着锦衣卫的服饰。
一马当先那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而他身边那些人,无一不是锦衣卫千户。
哄!
顿时,人群之中便又是一阵骚乱。
立下大功的,是锦衣卫?
他们做了什么?
然而,也有人注意到,此时老朱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很快,那群锦衣卫就奔到近前。
距离城门还有半里地,他们就勒紧缰绳,纷纷从马上跳了下来。
唯有指挥使蒋瓛依旧一路狂奔,直到距离老朱十多步时,才跳下马来。
“人呢?”
老朱脸色十分难看,咬牙切齿地问道。
蒋瓛跪在老朱面前,不敢抬头,只是回答道:“陛下,戴御医说,他们虽然无事,但身处那样的环境,难免携带瘟疫。故而验证成功之后,他便带着那些人犯,乘舟东去了。”
说着,蒋瓛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老朱。
“戴御医休书一封,详细记录了牛痘如何制作接种。”
老朱脸色稍缓,然后又问道:“寿……另外那个呢?”
蒋瓛身子一震,难得哭丧着脸道:“公子亦随舟而去,说是要送送戴御医……”
此时,蒋瓛简直要被吓死了。
没有谁能比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更加清楚,老朱如此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
这一次,说是为了庆功,确实没毛病。
但老朱的主要目的,是要在文武百官、天下万民的见证之下,迎接皇太孙回宫!
这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却被自己搞砸了。
有一说一,到现在,蒋瓛都是懵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