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姑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继续摧毁着都城,但是视线没有离开林月皎沉睡的面容。
因为她能感觉到她的老友在盯着她。
啧,恢复记忆本来很快乐,一睁眼看见羽蛇这个家伙心情就不美好了,关于它的记忆全回来了。
变得这么小还这么弱,怎么敢这么凶的这家伙!
烦躁的接收着王灵的记忆的无姑,除了要摧毁都城,还要腾出手把有关王灵的记忆之中的情感全部扇灭掉。
烦死人了!
这次的怎么这么烦人!
扇情绪扇的不耐烦的无姑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林月皎身上带血的衣物,以及羽蛇那个一直不安的在林月皎胸口轻轻扫荡着的尾巴。
挑高眉梢留下了一部分属于王灵的情感。
留下情感对于无姑来说是一个十分烦躁的过程。
虽然很想看在王灵情感下的自己能说出什么来让羽蛇的这个小主人做什么事,但是情感留在属于木头的身体里真的是一件十分作呕的事情。
无姑如实想着。
扯动了一下嘴角,停下了摧毁着都城的灵力,伸出手掌直直的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之中,手掌在胸膛之中左右翻找着。
无姑嘴中还在不停地发出疑惑的声音。
不明白自己应该还留了一点的王灵的灵跑到身体的哪个部位去了,这次的真的贼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手伸进胸膛之中,几乎整个人快要翻过来的无姑,终于在角落找到了属于王灵那点虚弱的灵。
王灵的灵还在手中虚弱的挣扎,无姑没当回事的捏在手中像把玩什么调皮的玩具一般,灵力有一部分塞进了王灵挣扎的灵之中。
“啧,安静点。”
无姑不是一个性子好的人,王灵的灵一直不肯接受自己的灵力还在逸散自己的模样整的无姑非常的恼火。
“你看看那个。”
细长的手指指向那个躺在地上衣物上都是血痕的林月皎,挣扎的王灵顿住了自己的身子,在无姑手里安静了下来。
但还是没有接受来自无姑给她的灵力。
无姑无所谓的耸耸肩,王灵不想活了无所谓,只是一个有了自我意识的枝杈而已,不想活了算了。
安静下来就行。
无姑摧毁都城的灵力放大,把这座困住了长生种不知道多少年的建筑彻底摧毁。
绿色的植物攀爬上被摧毁的建筑之上,掩盖住了曾经存在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的无姑才满的点了点头,拍了两下自己的手掌,将顿在自己旁边的王灵的灵捏回手中。
“你要跟她讲话吗?”
笑眯眯的样子眼中全是算计与冰冷,王灵的灵看到了一切,在无姑的手中动了两下。
“不许说不该说的哦,要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无姑的手指虚空点了两下,意指那个在林月皎腕上还在盯着自己的老友。
王灵的灵没了动静,无姑闭上双眼,将灵摁进了自己的额上。目睹一切的羽蛇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林月皎睁开眼,面前就是变得不太像个人的王灵。
蹲着看林月皎的王灵控制着不太熟悉的躯体,笑得腼腆,就连脑壳两边耳朵位置的树杈都抖动了两下。
“林姑娘,你醒了。”
嗯,果然是好了,说话都利索了。
林月皎看着王灵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坐起身子,观察着王灵身体的变化。
王灵任由她看着,没有说话。
“你现在是,什么?”
林月皎越看越觉得王灵像一棵树,还是榆树,至于为什么,树杈上挂着的像以前那里的钱币一样的东西。
王灵顿了一下,已经和树干是一样颜色的手摸了摸自己的树杈,无姑说让她说,就真的连盯着都没有。
嘴里那个盯着自己的视线也在无姑和自己交换了之后停下了观察,还是不太适应在自己身躯之中的王灵,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回答了林月皎的问题。
“是树灵。”
倒是符合自己的猜想。
林月皎点了点头,问题堵在口中不知道从何问起,最后从嘴边溢出一句。
“那你们长生种族?”
王灵晃了一下脑袋。
“不是长生种,是树灵。”
林月皎愣了一下,满脑子都是疑惑。
“你的意思是,你们本来就是树灵?”
“是的,我们本来就是树灵。”
林月皎脑中的疑惑更多了,不明白那长生种的人为什么要说自己是长生种族,是重了诅咒,还留下壁画。
王灵叹息了一声,心中复杂的心情像打碎的调色盘。
“树灵本来就是一个灵,我们都属于她的一群枝杈中的一部分,被掰下来的时候扔在地上就是一个人,只是分走了她身体中的灵作为自己的灵魂。”
“没有回归本体之前的第一个枝杈会以为自己是祖先祈求长生而中了诅咒的普通人,无法修炼但与普通人一样。”
王灵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妙。
“这个取决于她当时在掰下来枝杈的时候在想什么。”
林月皎沉默了,视线扫了一眼不知道自己睡了一觉跑到哪里来的地方,干涩的喉咙之中挤出疑问。
“那你们守的,是什么?”
王灵看着被摧毁的都城,感受着自己被无姑强行恢复的精神已经开始衰退了,自己时间不多了。
那句不要乱说或许对的就是这个压着的东西。
“这个没有办法告诉你,我们也有限制。”
看着王灵那双眼瞳之中的悲哀。
林月皎了然,看着自己垂下的手指,余光又扫视了一下王灵和树干一样的手。沉默了下来,没有问出那句,你回归了她对吗。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本来就没有办法做什么啊。
林月皎的手指动了动,感觉了一下自己的体力。
“你能送我回去吗?”
看着王灵的瞳孔,林月皎恍惚间看到了那每一个鞠躬的身影,还有那个答应了自己要算账的金玉,穿着嫁衣的徐敏。
“可以。”
林月皎扶着王灵向自己伸来的树枝手臂,站了起来。
王灵从自己脑袋的树枝上揪下来一片叶子放进林月皎手掌中,林月皎看着被放在自己手中那片和钱币一样的树叶。
榆树,是坚韧。
“林姑娘,和传送符一样,它会带你回到客栈之中。”
林月皎因为起身又失去了血色的苍白脸颊再一次皱起,本来以为绿光抚平了自己身体里因为王灵在灵体时悲伤情绪对自己的震动。
结果还是没有,只是精神上的抚平。
“知道了。”
林月皎放开了自己搭在王灵胳膊上的手掌。“这是哪?”
趁王灵转身去看那片绿林时,林月皎从坠子中取出了自己的传送符,用灵力在上面刻画,将那枚榆钱放在了坠子之中。
她记得那里的路,她只是想要一点东西,证明自己曾经认识过这些人,不是幻觉。
王灵很久都没说话,林月皎的符都画好了才小声的说了一句。
“是都城。”
林月皎错愕的看着这片已经看不出来有人类存活过的地方,树林丛生的地方里没有一丝一毫那些虔诚的祈求钟思活下来的人的身影。
什么都不剩了。
除了自己的记忆以及回归了本体的王灵,还有钟思,谁还记得她们曾经存在过。
王灵缓缓的开口“林姑娘,快去吧。”
一种名为无力的情绪缠绕上了肢体,林月皎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还是本来就是这样。
手上的传送符被引燃,心底从没有过的累不停的翻涌上来,林月皎只想逃避,逃离这里。
在王灵逐渐湿润的眼睛的注视下,林月皎笑了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王灵站在那里。
只是呆呆地看着消失的都城,逸散着自己的灵。
无姑不在乎她的消失,她太想陪着她们一起走了,即使她们只能回归在无姑身体里。
没关系,至少她见到他们了。
无姑重新回到身体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自己那股十分倔强的分身的存在了,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习以为常的走了两步,往中间而去。
在林月皎看到那个阵法的上方,无姑的身体钻进了泥土之中,在无姑进入土中身影消失不见的一瞬间拔地而起长出一棵榆树。
粗壮的树干是三十个成年人围抱才能环起来的粗度。
林月皎回到客栈自己的房间之中,对于传送符的熟练的运用程度,她烂熟于心,至于回不来,不可能。
她已经没有力气和钟思算账了,只想休息。
瘫在床上的时候,对于那片土地最后的遭遇刻在脑子中,林月皎没有开口询问更多,因为她隐约的猜到,她再也见不到王灵了。
那些被掰下来的灵,回归了属于自己来的地方。
视线看着窗户外的月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眼皮。
晚上的夜风醉人,绿色的淡光随着夜风吹拂进了每一个人的房间,柔和的抚平了记忆。
唯独没有来到林月皎的房间。
再次睁开眼睛的林月皎,从床上起来。
想要从坠子中取出那些尸骨,再看最后一眼,或许,或许她们的尸骨还在。
手伸进坠子中的林月皎,越摸越奇怪。
慌张的把坠子空间整个打开。
空间中整整齐齐的格子里什么东西都在,唯独那个瓶子。
她找不到那个瓶子了。
坍塌的都城在脑子中浮现,一个荒诞的想法在脑子中浮现。
林月皎颤抖的手伸出去把袋子抓在手中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用力扯开袋子,伸进手在里面轻柔的找。
没有,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林月皎轻柔的动作逐渐变得着急,躁狂的把袋子在手中使劲的挥舞着,想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袋子里什么都没有自然不会倒出来。
“这不可能!”
林月皎错愕的捂着自己没有受过伤的嗓子,慌忙的灵力查找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伤口。
之前的一切就好像是她的错觉。
林月皎手上突然失去力气,放出去会被人争抢的袋子就这么轻飘飘的掉在了地上。
手痛苦的掩住了自己的面容,不能明白那么有血有肉的她们,变成了自己的回忆,变成了有可能是幻想的记忆。
脑子中的记忆在自己怀疑的情绪下,想擅自动手对他们改动成幻想中。
一梦黄粱的东西。
“滚!”
林月皎失控的灵力打在了柜子之上,柜子燃烧了起来,很快变成了灰烬。
“扑通——”控制不住的膝盖跪在了地上,林月皎带着痛苦的慌张神情,手在坠子中放榆钱的位置摩挲。
一片薄薄的,仿佛还带着生机的叶子的触感触摸到指腹之中。
剧烈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力气,将一枚只有自己指腹大小的薄薄的榆钱拿出来捧在手心中。
眼前的一切模糊又如同幻视。
不是幻觉。
还好,不是幻觉。
林月皎摸着那枚榆钱,像是摸到了什么救命稻草,重新放回了坠子之中。
不放心般的又用灵力裹住了它那薄薄的身躯,再三确认了自己放在了什么地方才起身。
有些虚浮的脚步踉跄的往门口扑,她要找钟思。
推开钟思的门,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的小孩听见声音看见了自己没有收拾就闯进来的师姐。
眼睛骤然一亮,赶紧冲过去扶住了自己扶着门框摇摇欲坠的师姐。
任由少年体型的钟思扶着自己坐下。
钟思念念叨叨的叭叭着林月皎。
“师姐,你受伤躺了那么久就不要一直晃啦,怎么老是这么不在乎自己。”
“庆王府的人又跑不掉啊。”
小孩不满的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擦拭着,林月皎管控不住自己的表情。
喉咙中挤出沙哑的声音。
“我?受什么伤了?”
钟思被问的一愣,然后突然蹦起来,跑到门口使劲的敲隔壁王斯羽的门,边敲还边嚎。
“你快出来!!你不是说没事吗!!我师姐怎么傻了!!你火速出来!!给我解释!”
王斯羽不知道去了哪里,应该与江逸一起,二人都没有反应。
林月皎支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看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钟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