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女人们换了个模样,慈爱又温柔,仿佛她曾经见到的都是假的,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噩梦,自己被梦魇住了而已。
但是怎么可能呢。
她们笑着将她从那个阴暗的角落拉了出来,给她换了睡觉的地方;给她洗澡;给她提供起了正常的三餐;给她换上了她从来没穿过的裙子。
甚至每天晚上都有哄睡的睡前故事,就像她本就如此。
这是她曾经渴望的,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但是她现在早就不希望拥有这些了,女人们的行动在她看来滑稽又可笑,她冷眼看着她们,在她们做这些时从来不做反应,既不吭声也不抗议,被摆弄的像是在橱窗的娃娃。
一个一直没有表情的,任人摆布的娃娃。
然而一直这样不接受她们讨好,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心里清楚,她看着自己在第十天时被其中一个女人动手打了。
其中一个最卖力讨好的女人受不了了,揪着她刚刚给自己编好的头发对她的同伴嘶吼着。
“就这么个玩意,我伺候她她都没反应的贱种,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攀附的阶梯。”
哦,她要走了吗?
女人的同伴将女人拉走,留下的人一直慌手忙脚的安慰她,场面十分的好笑,但是女人嘶吼出的话如同给她灰暗的世界里仿佛又重新进来一束光,抱着那丝希冀重新收拾好了自己。
她还是希望,可以拥有一个温暖的家的。
她按照女人们的要求尽量的学习着一些东西,包装起自己。
走之前的最后一天,她又看见了那个年迈的院长,院长用慈祥的声音告诉她她叫林一。
明明是笑着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却像是淬毒的毒蛇一般打量着她的身体,后来从男人那里她才知道自己叫林一不过是因为男人姓林,她要走的那天是一号,仅此而已。
在那天她被女人们装扮的像是待价而沽的橱窗中的商品,但她不在乎,她希望有个温柔的人能教会自己温柔。
这是她一直的愿望。
她特意给自己的脑袋旁边别了一朵小雏菊,鲜艳的明黄色衬得女孩子拥有极强的生命力与活力。
但是不是她想象中的温柔慈爱的女人,而是一个油腻秃顶挺着大肚的男人,在一众小孩中他一眼就看见了别着黄色雏菊的自己。
他用他的手像是在挑选货物一样抚摸着她的腰肢,淫邪的眼睛打量着她的身体,她吓得几乎不敢动,没有人教过她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应该怎么办,她就像即将被端上餐桌的鱼一样无力,挣扎在此时似乎都没有了什么意义。
她几乎算不上挣扎的动作让男人误以为是顺从,随后露出了一个淫荡的笑容,对着校长说了些什么她没听到,她也不想听到,因为她知道自己逃不掉的。
她后悔了,她最喜欢她脑袋顶上的小雏菊了,那是院子里被她呵护的开的最好的一朵,她只是想见一个温柔的女人,用她温暖的手摸一摸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她以后就是自己的母亲了。
男人的手下扯着她进了车里,她因为顺从没有被绑上银色的链子,链子在车的挡板处挂着。
车就像一个大型的牢笼,她最喜欢的小雏菊在她被撕扯间掉落在地上,被泥水打湿,就像她脏污的一生。
她逐渐放弃了抵抗,因为她发现她乖顺之后不会被打,会答应她的要求。
她想去学校,她想读书。
她太想触碰温暖的阳光了,她曾在被折磨的遍体鳞伤时躺在床上无力的被医生摆弄时想阴暗的老鼠也会期待阳光的照耀吗?
男人最开始只是皱着眉头将自己那一群女儿中最受宠的小女儿不喜欢的老师借给她,让她学习知识。
她学的快,老师越教越惊喜给她讲了很多东西,而她还是想去学校。
男人松口是在一个普通的下午,在曲子结束后突然提及了这件事,她惊喜的无法藏匿住情绪。
她知道,男人答应了,所以她毫不犹豫答应了男人提及的条件,脏又怎样呢,她本就不干净,所以变成货物也没有关系的吧。
只要她去另外一个男人那听话,他会送她去的。
她被这样转手了无数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会是谁,下一个朝她下手的人会是谁,但她如愿以偿的上了学。
学校真的很温暖,但是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如何和人交流了,她只会埋头学习,但即使是这样,她的同学也从来没有不理过她,会偶尔给她一些吃食。
这样就够了,不要给老鼠投注太多温暖的目光。
在男人从来不在乎的角落,她的成绩几乎一直名列前茅,而男人只是在他需要利益时想起自己,他只在乎自己的躯壳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
临近考试,那个一直很关心她的老师担心她的状态叫来了男人,或许是她表现得好,那天男人来了,如同父亲般听老师的长篇大论,男人的情绪一路都很稳定,她怀着希望和男人回家,只得到了比第一天来时还要恐怖的折磨。
疼痛在身上每个地方都蔓延,不论怎样都无法缓解疼痛与精神带来的双重刺激,她几乎快放弃自己的生命,但她真的怕死,她连一想起死这个字眼都颤抖,她太想活着了,哪怕是作为阴沟里无法照到太阳的老鼠活着。
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和老师主动交流,希望她不要再叫自己的家人,自己很好。
老师姓林,是个很像她曾经希望的,做梦中才能短暂拥有的温柔妈妈的人,林女士非常的温柔,她不喜欢自己叫她老师,更喜欢自己叫她林女士。
那天她说完,向来话多的林女士只是沉默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答应了她。
她是插班生,在只有私教教过的知识里,林女士教会了她之前的一些空缺的知识,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
她在林女士的关爱下考上了大学。
在林女士活着的那些年里她总是贪恋着林女士温暖的怀抱,即使在夜晚被折磨时她也想要林女士抱着她说没关系。
当她想要告诉林女士这个好消息,却听到了这个温柔的女人被人糟践之后视频被人录了下来发到网上选择了自杀的消息。
事情是十天前发生的,她却现在才知道。
她头一次情绪爆发,她疯了一般冲进了林女士的办公室,办公室的桌子下面,她们曾经说小话塞纸条的地方,那里放着她最后的留言。
“脏污都会被洗去,你会和月亮一般皎洁。”
因为女人也姓林,所以她才不排斥这个姓氏,林女士总是喜欢叫她皎月,她说这样才对得起她自己那双漂亮的犹如皎洁月亮般的双眸。
在无数遍询问中确定林女士真的离去了,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后,半个月未见的男人坐在皮质的沙发上,告诉了她一个让她愤怒的消息。
原来林女士早就发现了她的事情,但她只是一个老师,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自己,最后偷偷的违背家里的人,帮她搜集证据,决定用舆论的手段帮她跑出来。
但是她被发现了,太明显了,女人刚毕业没多久,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自己是她的第一个最关注的学生,她从没做过这些,所以她露出了线索,那个本来拿来帮助她的手段变成了她死亡的导火索。
女人不是自杀,是男人手下动手杀了她,在她的目光下,男人笑的放肆,笑的眼泪都在眼角挂着,她太稚嫩了,根本藏不住自己眼中的杀意。
“就是这种眼神,恨我吧!你也做不了什么”
男人一脚将她踢进墙角,用穿着皮鞋的脚死死的踩在了她的小腹,皮鞋的反光面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阴沟里的老鼠还妄想阳光的照耀。”
这话一直印刻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如同无法散去的阴霾一般。
从那以后她就频繁的更像货物般被男人拿来交易,她乖顺的顺从男人,讨好他,在无数次发誓自己只是鬼迷心窍后,男人重新信任起了她。
她讨回了部分自由,也能重新去了,但是报道的时间早已过去了。
她待在男人身边太久了,学习了太长时间。
学会看他的手段,有时男人也会双眼放空的看着她,她知道,因为她比他的众多子女还要像他。
温柔刀,也是要人命的。
她还是变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模样,但是她开始能拿到部分东西了。
年龄大了的男人沉迷于酒色,酒色掏空了他的身子,他生病了,她衣不解带的照顾在前,比一众子女做的都好。
他那双精明的眼睛终于像是被阴霾盖住的玻璃球,灰蒙蒙的不再亲手处理一些事物,而是放给她来。
男人的子女中最小的那个与她年岁相当,她经常顶替她去大学上课,感受到了与她擦肩而过的大学魅力。
也再次感受到了,那些曾经失之交臂的温暖。
但她还是很难正常的再去和人交流了。
但是男人当年的话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她始终忘不掉。
她把自己打磨的越来越像一把生锈的刀,看着钝,钝刀子刀刀要人命,钝刀子割的才疼。
男人在她的照顾下再也没有从病床上起来过,被病痛与毒侵蚀的男人曾经暴躁易怒的脾气也被磨得什么都不剩了,他的子女在期望他死,想要他留下的遗产,他的属下忠心的也不剩几个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不见任何人,只相信一直照顾他的自己。
带着讨好笑容的男人在她看来和当年的那群女人没有半分差别。
在没人在意的一天下午阳光正好,她捧着少见的小雏菊扎成的花束走进男人的病房,将花束挡住了照在男人房间的一缕阳光,她在男人愤怒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拔掉了他的氧气管。
那天与她走的那天日期一样,只是已经过去了十五年而已。
她演了一场戏,但其实她根本多此一举,因为他们只在乎男人留下的巨额遗产。
她看着争夺财产时不妨大大对自己手足兄弟大大出手的男人的子女们笑出了声,他们自相残杀自然就不需要她动手了。
观察间,她发现一个令她好笑的事情,男人最疼爱的那个小女儿似乎喜欢上自己了。
那个被全家下意识保护的单纯小女孩。
她无法接受自己父亲离去的事实,埋在自己怀里哭,她在安抚她时心里却想着如何利用她重新回到大学生活之中,以及如何败掉男人的遗产。
男人说的从来都没有错。
她不仅要男人死,她要他断子绝孙。
单纯的小姑娘总归是玩不过她这个与男人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糊里糊涂的帮她换了个名字。
林月皎,就像林女士曾经希望的那样。
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所以她从未去见过林女士,希望林女士不会生气。
她回到校园里利用那个小姑娘的手败了男人的企业,将她的手足兄弟送进了精神病院局子里。
死的死病的病,男人的子嗣只剩这个小姑娘了。
但小姑娘几乎没有坏心思,她心软了,她没有对她下手,像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样过着大学的生活。
让温暖的环境和平静再一次治愈伤痕累累的自己,突然一下失去所有束缚她的性格也在改变。
她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不会再有任何变动了。
如果她没有被人抓走的话。
抓走她的是男人唯一还幸存于世上的忠心手下,手下身后走出了那个她以为的单纯小姑娘。
那张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上出现了她不曾见过的神情,她放肆的笑出了声,笑的肚子都痛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手下已经年迈,单枪匹马怎么可能调查出了是她动的手。
是她小瞧她了。
不,是他们都小瞧了这个看起来一身宠爱的姑娘,男人的子女怎么可能有单纯的呢。
是她蠢,忘了男人的教导。
她不该心软的。
闭上那双漂亮的眼睛,遮住了她能看到那个姑娘的最后渠道。
如果她睁眼或许能看见那个姑娘红肿的双眼与正在掉落的眼泪。
她感觉到了年迈的手下用枪指着她的脑袋,她解开了自己被尼龙绳绑在身后的双手,怕死的人第一次勇敢,将自己的手附在了扳机上。
她对他说
“杀了我吧,连同我那不堪回首的过去。”
这样她就只是女人的林月皎,而不是那个一身脏污的玩物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