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你说只是一个玩物？”
谢浩轩难以置信地盯着韩庭龙，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外公居然能从口中说出如此毫无感情的话。
谢浩轩浑身颤抖起来，明明外面还是炎炎夏日，他却觉得自己如坠寒窟，一股彻骨的寒意油然而生。
强忍住心中的复杂情绪，谢浩轩勉强张口，用生涩的语气问道：“告诉我，在你心中，她究竟是什么地位？我和小夏究竟又是什么地位？”
韩庭龙并没有正面回应谢浩轩的提问，反而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我和你外婆是由于家族联姻才在一起的，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更别谈有任何感情了。冉冉的出生，只不过是为了维护两家之间良好关系的产物，只能说是在一段错误关系中的正确存在。”
“你不喜欢外婆？”谢浩轩瞪大双眼，震惊地看着他。
不过，在谢浩轩的印象中，自己的外公外婆关系一直都有些怪异，不能说是相敬如宾，只能说是形同陌路。
“感情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太过奢望了，我们之间的结合不过是利益的结合，又何来感情呢？”
韩庭龙顿了顿，目光在谢浩轩的脸上一扫而过，才接着说道：“小轩，不妨老实告诉你，对于你的父亲，我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大的印象。
哪怕是他跟冉冉结婚，然后生下你和谢知夏，在我的眼里都只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当然了，若是你真的要问你们在我心中是什么地位的话，我只能说这个家的所有人里，只有你一个人才有些许价值。”
“价值？”谢浩轩心中不解。
“没错，就是价值。你是我韩家嫡系的长子嫡孙，你生来就是要承担起韩家的重任，为了韩家的延续而存活。除了你以外，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你的妹妹，终究都是外人，对韩家没有一点利益可言。
谢楚河和冉冉做得唯一一件正确的事，就是将你带来了韩家。”
谢浩轩此时才恍然大悟：“所以你刚才那份离婚协议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回韩家吗？”
“是的。”韩庭龙没有否认。
突然间，谢浩轩却嗤笑了起来。
“难道你不怕我回到韩家后，从你手中夺取整个韩家，然后对你们这些曾经欺辱过我父亲的人进行报复吗？”
“随便你，这些都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面对谢浩轩的威胁，在韩庭龙眼中却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根本无法引起他情绪的任何变化。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韩家的主人始终都是我韩庭龙，等到我死后，只要你能守好韩家，哪怕你要除掉所有人，我都不会在乎。”
谢浩轩反问道：“你就不怕我只是假装答应你，实则虚与委蛇？”
“无所谓，我不在乎。”
韩庭龙忽然伸出手，搭在谢浩轩的手背上，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的手攥进自己的手心上。
韩庭龙保养得极好，哪怕已经是年近七旬的老人，看上去也只不过是五十来岁而已。一头斑白的头发并没有让他显露出丝毫迟暮之色，反倒是增添了不少威严的气势。
眼见自己的手被狠狠抓住，谢浩轩眉心微皱，很想甩开对方，但最后还是极力按耐下来。
韩庭龙抓着他的手，微微俯低身子，与他保持对视。
如鹰隼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谢浩轩，深邃的目光就像是完全看穿了谢浩轩内心的所有想法。
霎时间，一股寒意从谢浩轩的尾梢骨迅速升起。
韩庭龙笑了。
他那苍老的面容上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手掌不住地在谢浩轩的手背上摩挲着，就好像在把玩着一个珍贵的收藏品。
“小轩，你身上流着跟我一样的血，意味着你跟我是同一类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拥有非凡的才能，只是迫于你母亲的压力，才选择掩饰自己、甘于平庸，我说的没错吧？”
谢浩轩的眼瞳一缩，下意识显露出一丝惊骇之色，但一瞬间就被他重新掩饰下来，故作不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庭龙嗤笑一声，用手指指了指谢浩轩的胸口。
“不知道吗？那你就问问你的心吧。一个从小学起就展露远胜于同龄人才华的天才，居然会毫无征兆地沦为平庸之辈？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只有你那愚蠢的母亲才会相信。
因为她本身就不在乎你，你只不过是她用来攀比的工具而已，只要你失去了被她用来攀比的价值，她自然会彻底放弃你。
但是，你能骗过你愚蠢的母亲，却骗不过我。我能从你的眼中看出你的才能，我能看出你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野心之火。一旦时机成熟，你必将会一飞冲天！”
谢浩轩默然。
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没想到在韩庭龙眼中只不过是漏洞百出的拙劣之作而已，心中对韩庭龙的警惕立刻拉升到了顶点。
与此同时，韩庭龙似乎还没有察觉谢浩轩心中的端倪，转而问道：“你讨厌我吗？”
“讨厌。”谢浩轩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
对于谢浩轩的回答，韩庭龙并没有生气，反倒是饶有兴致地追问下去。
谢浩轩思考片刻，发现自己的伪装在韩庭龙面前根本毫无意义，他只需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谢浩轩没有敷衍搪塞，而是直言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你的面前，我就像是没有穿衣服一样，哪怕是隐藏起一点别的念头，都能一下子被你看穿。说实话，我很讨厌这种感觉。”
“哈哈哈哈哈！——”
韩庭龙大笑出来，一边笑着一边轻拍谢浩轩的手背。
“你讨厌我，更能证明你跟我本就是同一类人。我们的性格都是不甘居于人下，或许能在表面上表现平庸，但刻在我们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却无法掩饰。
虽然你现在年纪还小，无法理解我所说的话，但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一件事。所谓的感情和羁绊，对我们而言都是没有价值的，我们本质上就是利益至上、冷酷无情、唯我独尊的怪物。”
“不、不可能，我不会变成你这样子的。”
饶是谢浩轩心智远超于同龄人，可还是被韩庭龙口中的描述骇住了。
一想到他自己以后会变成与韩庭龙一样的人，他就感觉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让他几欲作呕。
“好了，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韩庭龙忽然收敛话声，把头靠在背垫上，微微闭上双眼。
“你回去吧，很快你就会心甘情愿来找我的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浩轩还想追问下去，但前排的司机已经下车打开了车门，对谢浩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眼见韩庭龙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不再理会自己，谢浩轩咬着嘴唇，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出车厢，往家的方向走去。
待到谢浩轩转身离开后，韩庭龙才睁开双眼，透过车窗，目光在他的背影上看了好一会儿，直至彻底消失不见后才收了回来。
他把玩着手中的拐杖，呢喃道：“不会太久的，很快他就会撑不下去的，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始终都是韩家的血脉，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为韩家奉献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