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多日的大太阳在今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寂的阴沉，闷热的天气让穿着盔甲的两军士卒汗水湿透了内衬。
圣军和吐蕃军队泾渭分明，圣朝军队的军服以黑为主，一眼望过去让人望而生畏。
而吐蕃人的军服以红色为主，远处看去就如血色的海洋，让人不适。
高仙芝在帅台上看向对面的吐蕃军阵，感叹道：
“不愧是吐蕃名将，就这份排兵布阵胡人里面我还没见过，就算是中原军队里面，能把十几万人的阵型布置的这么严谨的也不多。”
站在他身边的郭元震诧异道：
“吐蕃人的阵型很有意思啊，都督你看，他把全部骑兵部署在了正中央，两侧倒全都是步兵，这是要跟我们玩骑兵对冲吗？”
说着冷笑：“不是我自负，吐蕃人的这两三万骑兵，还真不够左右骑军塞牙缝的，他们的高原马还没老子肩膀高。”
高仙芝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沉声说道：
“你说错了，这正是噶尔钦陵的高明之处，他猜到我们会利用骑兵优势发起冲锋，所以故意在中军前面增加了骑兵，这样我们对中路的突破增加了难度，我敢说骑兵后面肯定是厚实的步兵方阵。”
随即又指了指两侧说道：
“你们看，吐蕃人两侧几乎都是步兵，他们的重步兵可是名震天下啊！”
“一旦我们的骑兵主力突破，两翼的步卒肯定会围上来。”
在场的都是打仗打老的人，稍微一思考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高仙芝又脸色不善的说道：
“野狐岭的地势铺开十几万人有些拥挤，大概率在他的身后还有一支生力军。”
“都督那我们还冲吗？”跟在高仙芝身边的云阳问道。
“冲，当然要冲，人家都摆好了阵势，咱们怎能不给这个面子。”高仙芝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又笑道：哈哈，好久没碰到这样的对手了，不过咱们的布置正好不同，虽然要破阵，可是我军的骑兵却部署在了两翼，且可以随时调配。
“传令，左右骑军主攻敌人右翼步兵方阵，把陌刀营调到中路，以防敌军骑兵冲击我们的中军，让锐士营备战，一旦骑兵取得战果，马上跟进。”
传令兵听到军令后马上下去，随着令旗挥舞，圣军的大阵开始变幻，各部井然有序。
这一幕看得许多吐蕃将领目瞪口呆，圣军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变阵。
“不愧是高仙芝，早就将骑兵部署在了两翼，这样我们两翼步兵压力很大啊，而且阵前变阵丝毫不乱，这支圣军战斗力有些强啊！”
这时副将说道：
“大论放心，我们兵力优势巨大，任他如何耍花招优势都在我，只要抗住了他们骑兵前几轮的凿阵，我军全军压上，圣军必然会慌乱。”
这确实是早就准备好的战法，而关键就是两翼的步兵能顶得住。
所以左右两翼，噶尔钦陵各部署了三万步兵，甚至每侧前面的几千人是他们倚仗的吐蕃铁甲步卒，噶尔钦陵相信很少会有骑兵可以一举打垮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重步兵。
两位主帅同时眺望，仿佛可以看到对方的眼睛一样，不同的是噶尔钦陵眼神波澜不惊历尽沧桑，而壮年的高仙芝眼睛里充满着渴望和斗志。
“传令进攻！”高仙芝下令道。
“来吧，让我看看大圣的将星有何过人之处！”噶尔钦陵默念。
“轰隆隆…”整齐的马蹄声直冲云霄。
一万骑兵排成十几排整齐的锋线变吐蕃右翼而来，骑兵手中额长枪低垂，所有骑士再缓慢额逐渐提升速度。
“看见了没有，就骑兵冲锋这份整齐和细节的把控，天下就少有军队可以出其右。”噶尔钦陵由衷额赞叹道。
而前排最健壮的吐蕃步卒已经竖起了大盾，后面的人将长枪尾部斜插在地上，长枪从盾牌的间隙伸出。从冲锋骑兵的角度看去，就像一排长满刺的墙。
吐蕃人的拒马长枪很有特点，长四米，枪杆用吐蕃南部特有的百年杉木经干燥浸油等工艺制成，格外坚韧，往往被战马冲击数次而不断。
最有特点的是枪尖，与圣军的两边开刃不同，吐蕃的拒马长枪是一个圆锥，就是为了增加与骑兵接触时的穿透力。
而冲锋的骑兵马速逐渐提了起来，很快就来到了距离吐蕃大阵三百步内，所有骑兵伏低身体趴在马背上。
“弓箭手准备，……放。”
“嗡…”沉闷的声音敲击着每一个人，数千箭羽从吐蕃阵中飞出。
箭雨之下不断有骑兵中箭落马，但吐蕃人仅仅射出来两波箭，骑兵就已经冲到了面前。
“起…”
“嚯…”
骑兵们瞬间挺直了身体，将长枪夹在腋下，全身肌肉紧绷。
“咚…”
这个世界上最血腥的声音，莫过于骑兵冲阵。
前排的骑兵很快就有许多人被拒马长枪刺穿，而更多的吐蕃盾牌在战马的冲撞下，连带着后面的士卒一起飞向空中。
一瞬间盾墙破开了无数的口子，不断有骑卒杀进吐蕃人的阵里。
冲进来领头的王宗瀚和武唯义才发现，吐蕃人的阵型厚实的令人发指，不少骑兵一进大阵就被众多长枪和弯刀包围。
虽然这次冲锋，圣军可以说突破了盾墙，但是吐蕃重步兵的战力强悍，小范围额配合也完全不弱于中原步卒，骑兵的伤亡一下子就上来了。
看到骑军陷入苦战，而吐蕃中路额骑兵开始有往右翼移动的迹象，高仙芝下令：
“命令骑兵回撤，整军再战，别被敌人的人海围住了。”
“呜…”号角声响起。
王宗瀚一刀砍死一名吐蕃人，吐了口痰“真他妈晦气，撤！”
很快左右骑军开始与吐蕃人脱离接触，而这次凿阵骑兵战死者达数百人。
这次冲阵双方都看清了对方的实力，圣军骑兵一次就破了盾墙，前排步卒几乎伤亡殆尽，而吐蕃人也成功拦下了骑兵。
高仙芝并未在意一时失利，头也不转的说道：
“告诉骑军，按照之前的演练，不要硬来变幻战术。”
“诺！”马上有人下去传令。
休整片刻的左右骑军再次开始冲锋，这次有些不同的是前面几排的骑兵并没有手持长枪。
噶尔钦陵望着再次冲过来的骑兵，猜测着高仙芝这次有什么花样，如果仅靠骑兵硬闯额话，不付出一定的代价是不可能打垮右翼的三万步兵的。
他高仙芝有多少人能这么耗，早知道自己的骑兵还没动呢！
转眼之间骑兵越来越近，前排的吐蕃人终于看清楚这些圣军的武器，是一张张骑弓。
弓骑兵！不少吐蕃军官心中一沉。
他们的方阵就怕这个，作为北方游牧民族的专利技术，吐蕃人没想到圣军中也有成建制的弓骑兵。
而吐蕃人除了前排的拒马大盾外，并没有多余的盾牌。
在吐蕃方阵前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圣军骑兵放慢速度，数千人整齐的张弓搭箭对准半空。
“嗡”同样的声音，不过这次落在了吐蕃人头上。
一轮过后，骑兵变幻队形，开始在吐蕃阵前绕圈，不断放箭。
“啊，啊！”在弓箭的打击下，吐蕃人的伤亡肉眼可见的上升。
凉州军本来并没有弓骑兵，甚至整个圣军之中也少有成建制的弓骑兵，正是这次打败突勒人后，俘虏大将会骑射的草原骑兵。
高仙芝一边拉拢，一边让他们培养原有左右骑军擅射者的骑射本领，这才凑了三千人。
噶尔钦陵也有些意外，千算万算没想到高仙芝还有这一手，看来右翼步卒这次损失要大了，随即下令道：
“传令右翼主将，不惜一切代价挡住敌军，如果被圣军冲垮了，他就不用来见我了。”
“明天骑兵向圣军中路进攻。”
一连串命令下达后，噶尔钦陵看向圣军军阵的后方，喃喃道“快到了吧！”
东面的两军打的热闹，而中路眼看也要交锋，定西营所在的西面却安静的出奇，他们和对面的吐蕃人大眼瞪小眼。
连李询胯下的战马都有些着急，一直在原地踱步。
突然后方传来喊声“报…”
“将军，杨都尉找到了。”一名士卒跑到李询身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