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思子阁”里，皇帝盯着前太子的画像已经快一个时辰。
她为高宗皇帝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前戾太子周乾，另外一个就是现在的太子周显。
周显从外貌上来说更像高宗，性格上嘛，或许像皇帝本人更多一些。
而周乾眉眼之间长得更像曾经天下第一美人的皇帝，性格上却与太宗相似，宁折勿弯，但却没有太宗皇帝的魄力和手腕。这也是周乾在失败的那一刻，坚持自杀的原因。
看着看着，皇帝自嘲的一笑，“子不知母，母不知子”。周乾临死前的遗言，一直让皇帝感觉讽刺，更折磨着一个母亲。
或许是年纪越来越大，最近来到思子阁，看着自己儿子的画像，皇帝总是莫名的悲伤。
作为天下第一位女皇帝，大权在握的女皇帝，她本来都已经忘记悲伤是种什么感觉了。
对自己的大儿子，她由开始的恼怒，到后来的后悔，再到现在的追悔莫及，或许是内心深处的舐犊之情让她再次感受到了悲伤。
斯人已逝，女皇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对她来说与其惺惺作态的茶不思饭不想思念儿子，还不如尽早找到自己的孙子，给他弥补。
皇帝不是没想过给儿子翻案，处罚那些害死周乾的人，但是朝堂稳定，权力平衡是她要考虑的第一要务。
“陛下，微臣求见。”门外来人，皇帝也快速拉回思绪。
来人正是内卫大阁领萧婉儿。
萧婉儿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频繁的出现在皇帝面前，因为幽州的事情出了差错，她实在难以自圆其说。
麻烦的是，作为内卫大阁领，她又不得不经常向皇帝汇报工作。
好在，前些天皇帝并未来得及深入探究幽州的事情。
但现在萧婉儿坐不住了，因为她也知道，高仙芝的详细战报上明确提到了一个人。
“幽州刺史李牧之子李询，随军突袭敌营，骁勇善战，斩获颇丰，敌逃跑之际射伤阿史那骨碌，居功至伟！”
高仙芝在给朝廷的奏报中，特意提及了李询的功劳，这下子皇帝肯定知道了李询到达凉州从军。
那么必然会问道幽州行动的详细情况，自己就不得不主动一些了。尤其是内卫前往幽州的人，最近都死于意外，这个事情瞒不住皇帝，她也不敢瞒皇帝。
萧婉儿最害怕的就是皇帝怀疑自己的忠诚，对她来说这一点事关生死。
“进来吧。”皇帝的声音响起。
萧婉儿闻声赶紧推开门迈进阁楼，刚刚进去就听到皇帝说：“关门轻一点，别吵到乾儿。”
萧婉儿一惊，陛下最近对戾太子的态度越来越不一样了，虽然人已经死了，但身份不同，带来的影响不同。
萧婉儿轻手轻脚走到皇帝跟前，拜了下去。
而皇帝并未着急让她起来，而是问道：
“招你过来，是想问问李询的身份查的怎么样了，上次你的人去幽州为何无功而返？”
萧婉儿早就想好了说辞，马上答道：
“启禀陛下，幽州之行内卫办事不利，并未查到任何线索，请陛下责罚。”
“责罚倒不用，不过朕倒是听说内卫最近损失了很多人手。”
萧婉儿心里噗通一下，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她早就知道，除了内卫之外，皇帝手里必然还有其他的情报来源，只是没想到内卫也在监控之中。
好在对这个事情，她早就有所准备。
“陛下，此次内卫前往幽州为了保密，属下并未知会当地内卫，而派过去的人因为不熟悉情况，导致还没查到有用线索，李询就离开了幽州。”
“臣有事情隐瞒了陛下，太孙身份尚未确认且极其敏感，所以为了保密，臣擅自将参与调查的人员全部秘密处理了。”
皇帝眉毛轻挑，随即斜视着萧婉儿，萧婉儿低头跪着，但手心全是汗水。
终于皇帝若无其事的开口道：
“这么说来，你做得也合情合理，只是枉死了几条人命，可惜了。”
皇帝是发善心吗，当然不是。萧婉儿比任何人都知道女皇是天底下最心狠手辣之人，别说死几个内卫，就是内卫全部死了，她也不会眨下眼睛。
皇帝这么说，显然是在表达对她的不满。
萧婉儿还要再解释两句，皇帝却紧接着说道：
“起来吧。”
“高仙芝的战报你应该知道了吧，李询去了凉州，还跟随着高仙芝参加了疏勒河大战。”
听到皇帝提到李询，萧婉儿马上答道：
“臣已经看过高都督的战报了，李询这次立了大功，如果确定他真的是太孙殿下，臣在这里就提前恭喜陛下了。”
“太孙骁勇善战的话，乃我大圣之福，陛下之福。”
皇帝挥挥手阻止了她的马屁，说道：
“行了，不说还没有确认他的身份，就算真的确认了，朕也不希望自己的孙子上战场，刀剑无眼啊！”
随后走到萧婉儿面前，摸了摸她的脸，说道：
“婉儿啊，这么多年来，朕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你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听到皇帝的话，萧婉儿马上跪下，惶恐的声泪俱下说道：
“陛下，臣女八世修来的福气，得陛下垂青和信任位极人臣。臣女纵使来世做牛做马也难报陛下之恩于万一。”
“内卫办事不利，臣请陛下责罚，臣定当责成属下前往凉州尽快查清真相。”
皇帝少有的柔声说道：
“好了好了，这么大姑娘了还哭鼻子，朕说了不会责罚，你也不必自责。”
安慰了一下萧婉儿，皇帝继续说道：
“不过李询的身份不需要内卫继续调查了，凉州你也不用派人去，内卫的职责也不在这上边，做好自己差事就行。”
皇帝的话让萧婉儿心中一惊，皇帝的意思她明白，一是这个事情不让她参与了，二是李询现在在凉州，他的身份疑团你是少有的几个知情人，如果他在凉州出了事，那你萧婉儿就有问题。
“是！”萧婉儿赶紧应承，随后皇帝挥了挥手，让萧婉儿退下。
退出屋子后的萧婉儿心乱如麻，她发现之前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许多细节根本没办法隐瞒，比如李询遭遇刺杀和行动统领的死、甚至内卫回来的时间和李询前往凉州的时间都对不上。
这些只要皇帝想查，就一定查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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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远后，皇帝头也不转说了句：“进来吧！”
只见一人从宫殿侧门而入，轻声走到皇帝身边，正是皇帝近侍、梅花楼楼主薛宝义。
皇帝站在阁楼的窗户处，看着外边的萧婉儿的背影问道：
“你认为她说的是实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