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头回到刺史府,指挥了一整天的城防,精神高度紧张的李牧已经十分疲惫,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来到后院,李牧将妻子叫到书房,李牧的妻子王氏乃是终南山隐士之后,自幼熟读诗书,通情达理。她自然也清楚李询的身份和可能的危险,不过她理解自己的丈夫,而且母爱的本能使得她多年来待李询比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好。
见到妻子,李牧说道“夫人,敌军来势汹汹,趁着南门还没有被北丹大军合围,你们连夜撤离。”
王氏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说“我马上通知绩儿和询儿收拾东西。”
很快,两个儿子来到了李询书房,见到两个儿子,李询开门见山“幽州城危在旦夕,为父作为一方刺史,理应坚守到最后,你们二人随母亲先撤出城,随后先回到终南山。”
李牧的大儿子李绩已有十八岁,模样一脸清秀,常年读书的他在整个幽州都有才名,不过作为墨道子的徒孙,他的一手剑法也是出神入化。
这时李绩马上出口说道“父亲,朝廷援兵未到,如果守不住,北丹人入城您怎么办?”听到儿子的担心,李牧开口“为父作为一方刺史,本就有本就有守土护民之责,北丹人入城,为父自当战到最后。”“为父不敢说那么的忠君报国,但做人就要对得起肩上的责任。”
李绩还要再说,却听到一旁的二弟突然说道“我认为幽州城无虞。”
“询儿何出此言”李牧惊诧,反问道。
李询回答“父亲,虽然城外有数万北丹大军,但大多为骑兵,北丹人不善攻城。而城内目前士卒和守城青壮有近万人,且粮草充足。我认为至少守个把月没有问题。”
“只要能守半个月以上,南边定州和西边同州的兵马就算反应再慢,也该来增援了。”李询继续分析道。
听到小儿子这么说,李牧也来了兴趣,“可是你不晓得,王都督出兵之时为了对付北丹骑兵可是带了床弩,现在想必已经落在敌人手里了。前两天北丹人没用,应该是在试探城防,估计明天开始就要用床弩攻城了。有这种利器,幽州可不一定能守到援军到来。”
“你可知道,精兵都在门头沟覆灭,城里的剩下的守城军和青壮,能不能承受的了北丹人全力进攻可是个未知数!”
听到父亲这么说,李询却笑了“莫非父亲真的担心幽州会被攻破,且不说北丹人的马上不了城头。我可是早就听说,左威卫大将军苏定边奉旨巡视北疆各州边军,之前在并州,现在差不多到了雁北关了吧!”
苏定边可谓是大圣朝军方第一人,定海神针。20多年前高宗时期,年轻的苏定边以一千精骑击破犯边的六万吐蕃大军,生擒吐蕃副相,取得乌海大捷,一战天下闻名。之后,又以一万精兵长途跋涉五千里,一战歼灭西突勒人的十万铁骑,将大周的西疆延伸到了葱岭。
自从女皇登基后,氏族门阀和前朝大臣屡遭屠戮,忙着内斗的原因,这些年朝廷军方将领是青黄不接、名将凋零。女皇政治上是厉害,可是登基仅十多年,放弃了西域,对北丹、突勒人的战争也是接连受挫。幸好有苏将军在,这些蛮族从未太过猖狂。
听到李询提到苏定边,李牧内心震动不已,他仔细观看着自己这个年仅15岁的儿子。
他已经比自己还高了,嘴角的胡须也开始茂盛了起来。虽然模样没有兄长秀气,但是脸上已经看得出一缕英气逼人。更重要的小小年纪,将局势分析的和自己丝毫不差。
确实,李牧自身从未担心幽州会有危险。王力杰兵败后他就马上将消息传了出去,不说朝廷,附近的军队现在都应该收到了幽州城被围攻的信息。而苏定边既然到了燕山西麓的雁北关,离幽州仅有不到两百里,那么他收到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增援。让老婆孩子先走,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作为巡边大将,皇帝可是给了他遇急调兵的权力的,尤其是雁北关内有着一万精锐骑兵,苏定边肯定要用起来。想来及时山路难行,援军也快到了。大圣朝第一名将可不是光吓唬人的。
“难道这就是太子的血脉吗,天生就有着他们周家人缜密的心思。本来是想让这孩子安稳过一生的,现在看来麒麟决非池中物啊!”李牧心想。
想到这里,李牧摆手说道“无论如何,为了安全你们还是先出城,今晚就走,下去准备吧!”
看着李询的挺拔的背影,坐在椅子上的李牧陷入了沉思,心中叹息“皇室的身份摆在那,这孩子能安稳的过一生吗?”
李牧从抱起李询的那天起,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自然不想他再掺和那些血雨腥风。可是命运这个东西,人是左右不了的。
回到自己房间的李询并没有收拾东西,相反他拿出了自己的长枪擦拭起来。从六岁开始,李询就开始练武读书,可是他没有像大哥一样练剑,而是选择了长枪,因为长枪才是兵中王,尤其在战场上。
李询不打算听从父亲建议出城避难,他坚信幽州无恙,而明天他决定偷偷上城,想要实现心中的抱负,那么终究离不开军伍。他想着自己的第一步就从这幽州城头开始吧。
摇曳的蜡烛也把李询的思绪带回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是的,他一切都记得,也从未忘记,从小出身皇族的他,当然比一般人家早熟。虽然当时仅仅四岁,虽然这么多年几乎忘了父亲和母亲的样貌,但是他仍然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