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眼眶，配上红彤彤的眼球，她再可怜地眨眨眼睛，看着就招人心疼。
唐寻舟对自己这些侍女们日常的傲气言行，早有耳闻，因此对她们方才所说也是半信半疑。此刻见到宋潇然的可怜模样，立即就往她这边偏袒了几分。
“爪子怎么了？”
瞧它主动伸出，似有情况，他也好奇去看，随后惊讶发现，怎么它肥厚的熊掌间卡着这么多碎片？怪不得方才进来时一瘸一拐呢。
取下一块稍大的碎片仔细分辨：“这是胡芦做的……水瓢？”
剑尊好眼力！宋潇然立即点头，心中的委屈终于有人能明白了，她受到激励，将碎片拿过来直接朝自己脑袋丢去，继续给出暗示，希望对方能领悟到。
眉心略微皱起，唐寻舟是何等悟性啊，立即说道：“有人用水瓢砸你的脑袋？”
对！
接连被猜中，宋潇然别提多欣喜了，忍不住一遍遍在心里感叹，还得是剑尊大人，如此聪慧！不愧是她看书时就喜欢的角色，就是比其他人强一大截！
心里开心，本来该笑的，可宋潇然红红的眼睛里，却忍不住流出了泪水。
那是穿越过来后，这几天积攒下来的恐惧，混合着今天的愤怒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也只有面对懂她的剑尊时，才有这样的机会。
“竟是如此，我知道了。”
弄清楚了一些细节，见它开始流泪，唐寻舟叹气，口吻轻轻地安慰道，“莫再哭了，瞧你眼睛都哭红了，一只熊怎么胆子这样小？”
语气听来像是责备，可说话的人，却忍不住勾起了唇，唇角里还藏着温柔的笑意。
原来自己救回来的熊，居然是这样的性子，唐寻舟暗中想着，这让他怎么去相信，它还会发狂咬人呢？明明被水瓢砸一下脑袋，就已经委屈成这样了，它哪有能力去吓唬别人啊，不被别人吓唬就已经很不错了……
咦？
眨眨眼皮，宋潇然努力将剩下的泪水憋回去。
虽然表情柔和的剑尊看起来很叫人喜欢，是个倾诉的好对象，但她也听明白了，剑尊似乎误会了什么。
宋潇然赶紧摇晃起自己的大脑袋，力图纠正他错误的想法。
——不是的，我刚刚流泪只因为我很感动，不代表我这双眼睛是被哭红的，我可没这么娇气！
不想因此背上“哭哭熊、眼红红”的名头，也意图尽力为剑尊还原事情的真相，宋潇然绞尽脑汁，嗷嗷呜呜比划一顿，说不出话，便盯上了桌上的茶水。
计上心头，她伸出爪子轻轻一勾，茶杯就倒了，水渍朝着宋潇然的方向泼洒，她正好利用这点，指住自己的眼睛。
剑尊，您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诶……？”
不明白熊怎么突然就开始乱碰桌上东西了，唐寻舟伸手要去扶杯子，却被它后面的动作吸引，眼神渐渐凝重，“……你是想说，你眼睛是被水泼红的？”
大熊掌立即放下了，对他的回答表示认可。
“是不是她们刚才一直欺负你，所以你最后才生气了？”结合两边的叙述，唐寻舟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宋潇然重重点头，直喊剑尊威武。
她又不是坏熊熊，真是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才去反击的！被人又骂又泼水，还拿水瓢砸，这谁能忍得住啊。
“……”唐寻舟沉吟，明白自己殿内的某些侍女，确实应该要处置一下了。
*
听到剑尊的再次召唤，言儿叮嘱身边侍女们，到了殿内一定要表现得情真意切一点，不行就哭，她们这么多人，总不至于抵不过一只熊吧？
今天不将这畜生赶走，她们真是白在这里住这么久了，以后还不得被那些弟子笑话死。
一踏入正殿，她们就看见那头可恶的熊，正大摇大摆地坐在剑尊附近，好像那位置天生就是它的一样。
“它凭什……”
言儿碍于场合，只能收了骂声，但心中依旧不平。
什么东西啊，敢这样名正言顺地待在剑尊身侧，剑尊竟也不驱赶它，稍后她们岂不是得朝一只熊下拜？！
“拜见剑尊。”
形势所迫，她同身后人一起行礼，但心里不情愿极了，恨恨地暗中抬眸瞪过去，结果却惊讶发现，那只熊此刻正好也在盯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言儿愣是从这头熊的眼睛里，看到了奚落……一头畜生，简直岂有此理！
她偏不信邪，行礼结束后，马上开始对着宋潇然一通指责。
又说这是一头疯熊，放在剑尊身边会造成危险，又说今日侍女们都被这熊给吓坏了，现在还心有余悸……总之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唐寻舟能赶紧将宋潇然处理掉，最好能赶出始元殿，还大家一个清静。
她激情表演，宋潇然就面无表情地看着，时不时摇一下头。
唉，作为一个侍女，言儿姑娘你不觉得自己的发言，有点过界了吗？到底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敢站在这里振振有词啊？
脑中想法刚出现，宋潇然耳边就传来茶杯重重磕在桌上的声音。
“这始元殿，究竟谁是主人？”
唐寻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霎时间，周围好像弥漫起一阵白霜，幸亏宋潇然有厚厚的皮毛抵挡，才没被寒冷的沉默冻到。
“我时常外出，对殿中事也疏于管理，任你们自己安排。本意是体恤你们辛苦，想多给些自由，但是不是反而让你们生出了错觉，认为已经可以骗到我头上了？”
意识到不对，言儿刚站起的膝盖，又跪了下去。
始元殿确实是整个无妄宗最宽松的地方，所以造就了这样一群心高气傲之人，只是当着唐寻舟的面，她们哪敢表现出来，听见言儿谢罪，也赶紧跟在后面喊冤，一个个将自己的表演都发挥到了极致。
伸手打断聒噪，唐寻舟唤来另一人：“说说方才你在那小花园里，看到了什么吧。”
有证人？众侍女面色一白，噤声看去。
“为了给剑尊奉茶，奴婢方才经过小花园，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就多看了一眼，发现她们在对着那头熊不停嘲弄辱骂，言辞难以入耳……怕茶水凉了剑尊您不喜，奴婢就没敢多待。”
一向独来独往的奉茶侍女，立在殿中，冷静说着。
她每说一句，言儿这批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待我原路返回，看到她们更过分了，尤其是言儿，直接朝那熊的眼睛不停泼水，像是要有意激怒它。听她们说，熊能发怒伤人最好，这样就能找借口将它赶走了，省得以后麻烦，还要继续伺候它。”
奉茶侍女恭敬一拜，认真道：“剑尊，奴婢离开时，也并未见到这只熊有任何狂怒之举，应该是脾气真的温顺。说它狂躁咬人，凭我看到的景象，我觉得不会，除非是有人心怀恶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刺激它，请您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