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感觉脑袋里嗡嗡几声,爷爷方才所说和我生平所学,所想大相径庭;我只觉得不是这样,不应该这样;却又无从反驳。一旁李剑眉已经叫道:“刘爷爷,我可不敢苟同。匹夫一怒, 血溅三尺。谁敢欺到我头上,大不了同归于尽!”
爷爷冷冷笑道:“剑眉,你是光棍一名,无牵无挂;可你想想,要是有一天,有人用你师傅性命威胁你,你会怎么办?“接着又叹道:“我东北百姓,祖祖辈辈,扎根于此;年轻力壮者,尚可背井离乡,另谋生计;可那些老弱妇孺,鳏寡孤惸呢!对她们来说,只能希望统治者稍微仁慈一点,能够给点活下来的希望,仅此而已!”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我们三个年轻人都没有再接话。爷爷笑了笑,找路人问到裕海楼饭店的去处;就在大平康里地界。大约走了半刻,我们到达目的地。这是一座临街的两层楼,坐北面南,金碧辉煌。此时已是中午饭点,裕海楼门口往来食客,熙熙攘攘,生意极好。
我们进入饭店,直上二楼;出了楼梯间,爷爷大声朗道:“正是春归却送归,斜街长日见花飞。茶能破睡人终倦,诗与排愁事已微。三十不官宁有道,一生负气恐全非。昨宵索共红裙醉,酒泪无端欲满衣。”
片刻,从隔壁雅间出来一人,掌柜装扮,拱了拱手,道:“好一首《春归》,敢问客人从何处来?”
爷爷道:“从长春而来。”
掌柜问道:“敢问是从长春哪座道观而来?”
爷爷摇摇头,道:“非也,不是道观,而是阁楼!”
掌柜问道:“敢问是哪栋阁楼?”
爷爷笑道:“自然是海藏楼。”
接着话风一转,爷爷忽然先问道:“老王没来吗?”
掌柜答道:“常来。”
爷爷道:“他还喝酒吗?”
掌柜摇头道:“老王从来只喝茶。”
爷爷道:“在下正是从藏海楼带来了极品红茶,还请他一见。”
掌柜笑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快请上座。方才职责所司,冒昧相试,还请见谅!”
爷爷忙道:“大家都是帮苏戡兄做事的,自己人可别客气。”
掌柜道:“敝人姓潘,是总理大人直属暗卫营口部副统领,添为裕海楼二掌柜;您以后叫我老潘就行。”话语间,已领我们进了名为“观海”的雅间。老潘放低声音,道:“我们之前已接到总理大人电令,营口这块,但有所需;您尽管吩咐。”
爷爷道:“如今日本势大,我们所行又和其必有冲突;所以急需一股或几股能够牵扯他们的队伍,必要时候可能会真刀实枪的交火。”
老潘笑了笑,道:“这年头,敢在营口和日本人拼命的,凤毛麟角。”忽然拍了拍掌,大笑道:“还好咱们今天见面的这位就在其中……”
伴随着一阵爽朗笑声,雅间内进来两名精壮汉子,领头那位满脸络腮胡子,像无数根横七竖八的银针;看起来粗放,有力。大汉拱手道:“辽南义勇军‘连胜’带兄弟李文臣等,和诸位一见!”
竟然是义勇军,我们肃然起敬,纷纷站起身来回礼。赵若兰楞了楞,道:“…连…胜,这字号如此熟悉,我应该听人讲过……”
大汉笑了笑,在大家招呼下,和同伴坐下来。爷爷正待开口,赵若兰嚷了起来:“啊,竟然是你?前年那件绑架英国人,交换军火,引发国际事件的大事;就是你做的!”
大汉咦的一声,道:“姑娘你真是消息灵通啊。”又道:“此事都亏大哥老北风周密策划,居中调应;在下只是打了下手,不算什么……”
我内心波澜起伏,当年那件事情,不仅举国皆知,还引起了日本和英国的外交纠纷,真可谓是大事巨事:那是在1932年,日军对辽南义勇军围剿甚严,义勇军不仅缺少药品粮食,连枪支弹药也稀缺异常。此时,首领“老北风”(这也是名传奇人物)想出一计;他派人(也就是眼前的连胜)去营口绑架了两名英国商人,然后向日满当局提出,要日方用1000支步枪加10万发子弹、500支手枪加5万发子弹及轻重机枪各20挺作赎金,同他进行交换,并限定了交换的时间和地点。
这一举动,顿时激起轩然大波。各地英国领事馆纷纷通电指责日方,英方亦不断向日满当局施加各种压力;甚至还派遣三艘巡洋舰,停泊于营口西海口。情势所迫,日满当局只好派人同“老北风”谈判。结果谈判之时,日满代表闭口不谈交换之事,而是向“老北风”许以高官厚禄,要他与满政府化敌为友。
“老北风”大怒,自然不肯为虎作伥;叫手下将日满谈判代表暴打一顿,驱逐出去。如此数次,眼看交换的最后期限将到,日本迫于无奈,只好按照“老北风”提出的要求,将枪支弹药如数送到指定地点。而有了这批枪支弹药,“老北风”更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