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一个声若黄莺的声音传来:“三老四少且住手,绿叶红花本一家……”这声音如此熟悉,我定眼一看,只见一位身着洋装,头戴礼帽,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了过来。
少年行走速度看似不快,步伐却极其轻灵、机巧;转眼间就穿过家理教帮众的包围圈,来到我们身前。少年对爷爷,黑老大分别作了个揖,脆声道:“刘爷爷,黑老大,两位好啊;咱们又见面了……”我心里一跳,原来是她——兰姑娘,竟然是女扮男装。
黑老大奇道:“原来是你?姑……”
还没等他把“姑娘”二字说完,兰姑娘已抢着道:“对,就是我!在下赵文斌;看来黑老大你和刘爷爷是有误会!”
黑老大咦了一声,明白兰姑娘应该是不想暴露自己身份,就顺势道:“赵老弟好,方才你说绿叶红花本一家;难道这老人也和本教有关?”话语间已经把先前的老头称呼改成老人,稍微客气了点。
赵文斌(为述事方便,以兰姑娘假扮的身份记载)点头道:“正是。你知道刘爷爷大老远从上海过来,做什么的吗?”
黑老大摇头道:“自然是不知。”
赵文斌掏出一张烫红金拜帖,其中人名几个字格外显眼“郝相臣”,递到黑老大眼前,道:“刘爷爷是我师傅亲自联系,专门从上海过来,拜会营口郝老爷子的。他代表杜大爷的恒社过来商谈!”
黑老大肃然起敬,稍微看了眼拜帖,就连忙递回;他堆满笑脸,拱手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刘老爷子包涵!”此时黑老大的马脸在他胁肩谄笑之下,格外滑稽。
不过不能怪他,实在是方才赵文斌提到的两个人,来头太大,而且都是帮派中人。郝相臣也还罢了,他是家理教在营口大佬,通字辈;去年家理教访日团,他就是营口代表;像黑老大之流,估计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另外那个杜大爷,名头就太响了,可谓如雷贯耳;就是如今,还流传着不少他的逸闻掌故。他就是青帮上海大佬—杜月笙;恒社乃是他亲自操办,近两年来正如火如荼。我听爷爷提过,所谓恒社,是取“如月之恒”的典故,名义上是民间社团,以“进德修业,崇道尚义,互信互助,服务社会,效忠国家”为宗旨,实际上现在已经是上海青帮中最有势力的私人组织。
我不禁佩服兰姑娘神通广大,对她真实身份也更为好奇;不过她对我们没有恶意,这点能够感受得到。爷爷接着黑老大的话道:“杜先生在上海常云,四海之内皆兄弟;些许误会,不足挂齿。我们此行,颇为保密,还请帮衬一二。”
黑老大连连点头,道:“自是如此,这个您大可放心;我们弟兄今天就没到过这儿,在码头贩货呢!”说完回头对帮众大声道:“大伙都记住了吧……”众人轰然称是。看来他倒不蠢,众所周知,杜月笙和日本人并不对付;而东北家理教,基本已沦为日本走狗。这种环境下,杜月笙真要和郝相臣相谈,事情一定非同小可。像黑老大这种小角色,哪敢掺和其中!
爷爷指了指郭三爷和李剑眉,又道:“黑老大,我还得向你讨个人情;这位郭三爷是我多年故交,小伙子乃他爱徒。他们与贵教之间的瓜葛,我自会到营口与郝老爷子分说。这会儿还得烦你放行。”
黑老大谄笑道:“那是当然!咱们方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过刘爷您去营口见到郝老爷子,可千万别提今早这事儿;嘿嘿……”又对郭三爷道:“郭老爷,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就冲着赵老弟和刘老爷的面子,以后在田庄台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什么事情您随时找我!”
郭三爷拱了拱手,答道:“有劳了!”
赵文斌在一旁道:“既然大家都已经说清楚,我们也要出发了;郝老爷子这几天应该都盼着咱们呢。”转头对黑老大道:“黑老大你人不错,讲情义、知进退;见到郝老爷子我会提一嘴的。”
黑老大喜形于色,不断道谢;还提出要派人护送我们去营口。被婉拒几次后,又拿出数十枚袁大头;说是当路上盘缠使用。这个赵文斌倒毫不客气的收下,我暗想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黑老大的钱财,都是民脂民膏。黑老大见我们肯收他钱,带着一帮手下,欢天喜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