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钟正是长途电话接续的高峰时间,路珏正在机台上认真地接续着电话。突然,耳边传来班长李为为的声音:“路珏,班长台有你的电话,过来接一下。”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呢?一般这个时间点从来都没有人打过电话给我啊。”路珏一边想着是谁会在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一边已经走到了班长台并拿起了电话。
“路珏,你好,我是王竹。”电话那边传来了王竹的声音。
一听是王竹,路珏便回应道:“你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啊,你不是知道我今天上晚班吗?”
王竹说:“我当然知道你今天上晚班啊,不过我反正晚上也闲着没事,我想今天晚上来接你下班,你看可以吗?”
一听王竹说要来接自己下班,这倒是路珏所没有想到的。由于路珏和王竹从相识到相处也只见过三次面,虽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路珏对王竹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但尽管如此,路珏也没想过这么快王竹就会提出来接自己下晚班,现在居然听王竹说要来接自己下班,说明王竹心里面已经有了自己了,因此路珏倒还是觉得挺高兴的,便爽快地答应了王竹:“好吧,那你就在我们单位前面的一棵大树下面等我吧。”
路珏所说的单位前面的一棵大树其实距路珏单位的大门口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因为路珏单位的大门口并没有大树,出了单位门大约二百米远的地方才有一棵大树,路珏之所以让王竹在那儿等自己,主要是因为路珏觉得和王竹相处的时间还很短,所以自己并不想让同时下班的同事看见自己和别人在约会。
当路珏下班骑着自行车来到单位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时,见王竹已经站在那儿等着自己了。但是路珏却发现王竹并没有骑自行车来,于是便问道:“你怎么没有骑车来啊?你是怎么来的?”
见路珏问自己,王竹却仍站在原地,手背在后面回应路珏:“我是走着过来的。”
听王竹是走过来的,路珏不禁问道:“你是走过来的?从你的学校到这儿这么远的距离,你竟然是走着过来的?”
王竹这次并没有回答路珏,只是笑嘻嘻地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捧绢花递到路珏的面前,同时对路珏说:“路珏,送给你,上班辛苦了。”由于当时市面上还没有鲜花出售,所以一般情侣间送的花束都是用手工做出来的绢花。
见王竹这么突然地将一束绢花递到自己的面前,路珏一下子被王竹的举动给吓蒙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对方。心里想着,他这是在向我示爱吗?路珏只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热。因为当时两人就在单位附近,路珏又不想让其他下班的同事给撞见,于是路珏慌忙地从王竹手中接过花,让王竹和自己快点离开。
就这样,王竹帮路珏推着自行车,路珏则手捧着花束,两人一起往路珏家的方向走去。
两人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都没有说话,由于王竹的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以致于路珏竟不知和王竹说些什么。
后来,还是王竹首先打破了僵局,王竹说:“自从和你相识以后,由于你的工作性质,我们每隔三天才能见一次面,只有等到你上白班的时候,我们晚上才能有见面的机会。经过相处,现在每次和你分别以后,我却越来越觉得白天的时间太长,而每次晚上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却又是太短了。所以,我才想到晚上要来接你下班。”
多么直接且热情的表白啊。听了王竹对自己说的话,路珏不禁拿眼睛偷偷地看了看他:“他是在暗示我要缩短见面的频次吗?”
路珏心里想着:之前姐夫说王竹此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因此担心王竹可能不懂得如何和女孩子相处,让路珏不要太在意这些,只要他能真心对你就行了。但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路珏却认为王竹会谈恋爱得很呢,竟然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能抓住女孩子的心。但是尽管如此,路珏却感觉王竹说的这些话对自己好像还是蛮受用的。
自那以后,两人便将每三天见一次面改成了每天都要见一次面。如果路珏不上晚班,见面的时间就定在每天晚上的七点半钟;如果路珏上晚班,王竹就会来接路珏下晚班;要是碰上路珏上夜班的话,王竹就会将路珏从家门口接出来,然后再送路珏到单位去上班,之后,王竹便独自一个人走回家。
就这样,路珏和王竹的关系在迅速地发展着。
转眼间,1990年的春节就要到了,王竹所在的学校已经放假有一段时间了,他的妈妈也来信催促,让他早点回家过年。
王竹离开宜城之后,每隔一天就会给路珏写一封信,王竹回家过年的那一个星期,路珏竟然收到了王竹的四封来信。
现在想来,书信这东西要比现在的微信和电话好使多了,书信可以在双方不能见面的情况下通过文字进行交流,能够将平时羞于言表的语言都通过文字表达出来,这对于增进情侣相互之间的感情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路珏如痴如醉地读着王竹给自己寄来的每一封信,被信中甜蜜且狂热的词语所降服。
“路珏
虽然一路不很顺风,但已平安抵达,放心吧。
请原谅昨晚未能给你写信,有什么办法呢,阔别半载,妈妈她有唠不完的话题(其中多半是关于你、我的),我不能,也不该让她扫兴,你说是吗?
现在是凌晨1:20,离我们话别已经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了,你好吗?看不着你,触不着你,只好面对玉照倾心相述了。你想听什么呢?我对中国人选择春节的憎恨?对宜城的留恋?话别时的沉默?还是对你的思念之情?一切的一切,我都想对你说,我不会写抒情散文,更不会写爱情诗,但我有满腔激情要对你叙说,你知道吗?我远在百里之外的姑娘。
应该记得的,一九九零年一月六日的晚上,你我在他们的引荐中相识,我立刻意识到:一位美丽、端庄、文静的姑娘将来到我的身边,经过二十天的相处,你的温柔热情,你的善解人意、巧于言谈,你的不爱虚荣、讲究实在,无一不在深深地打动着我,我每每在想:什么标准,什么偶像,在茫茫人海中,我苦心寻找的不就是你吗?回想二十天的生活,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愉快,从未有过的充实,虽然每每在‘空虚’、‘难熬’的等待中,也许这就是幸福,而这种幸福感是我未曾有过的,是你赐予的。
踏上故乡的土地,呼吸着家乡清新的空气,抚慰了我的思乡之情,但同时又带给我无以言比的相思之情,‘人说相思如蜜糖,又说相思会断肠’,只有这时,我才体会到这句歌词的味道,也只有在这时,我才后悔,后悔没有留在宜城过春节,昨晚我度过了第一个不眠之夜,在我们重逢之前,还有五天五夜,一百二十个小时,能安睡多久,我是不抱多大希望的,只希望时间老人走得快些,再快些。
路珏,当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是新年了,请接收我真挚的新年问候:工作顺利,生活愉快。愿飘洒的瑞雪预兆我们爱情的丰年,也请你代向爸爸妈妈拜个年,祝二老身体健康,新年愉快,晚年幸福,当然也别忘了问哥哥、姐姐及弟弟们好。
对了,我已转达你对家母及兄长的问候,他们要我向你表示感谢,并向你及全家问好。还有,请放心,忘不了你的嘱咐,不贪杯,不赌博,照顾好自己。
MISS YOU
王竹。
1990年1月25日于江中。”
读着王竹的来信,路珏的芳心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俘获了。那个春节,王竹虽然不在自己身边,但是却能读着王竹的信,路珏也感觉到那是自己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春节。
好不容易盼到王竹从江中回来了,虽说是分别只有短短的六天时间,但是两个恋人却仿佛相隔了半个世纪一样,王竹和路珏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此时此刻,已不再需要言语,两颗相通的心灵通过前期的交往以及书信的交流已然走到了一起,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只要是人对了,哪怕相识只有一天那又能如何呢?
几天以后,1990年元宵节就要到了,路国明两口子扎的花灯已经全部都提前卖完了。刚歇下来还没有顾得上舒上一口气的秀华便对国明说:“国明,你看啊,这已经过了年了,萍萍都已经二十六岁了,我看最近萍萍和小王走动得也很频繁,看样子两人相处得还不错,要不这样吧,我打算在元宵节这天将小王叫到家里来,我们也好和小王认识认识,也正好为萍萍把把关,要是可以的话,我们争取早日将萍萍和小王的事情给定下来。”
见秀华这么一说,国明便回应道:“我看这个办法可行,萍萍确实也不小了,如果萍萍和小王还谈得来,我们做家长的也正好推上一把,也好促成他们的婚事。这样把,我也有个建议,元宵节这天,顺便将家里的几个子女都叫回来,大家吃个团圆饭,也好让小王和哥哥姐姐们都认识认识。”
见国明允了自己的建议,秀华非常开心,于是便让路珏通知王竹,说是让王竹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晚上来家里吃饭。待事情交待完毕,国明两口子便忙着准备饭菜去了。
元宵节这天终于到了,由于是第一次上路珏的家门,王竹特地买了烟、酒以及水果点心、营养品等礼物带上了门。见王竹如期登门,国明两口子都非常高兴。于是便迎了上来准备和王竹打招呼,谁知还没等国明两口子开口,王竹首先开口了:“爸爸、妈妈,新年好,王竹给二老拜年了。”
听王竹第一次上门竟然称上了“爸爸、妈妈”,这倒是路国明两口子所没有想到的,真是个毛头小伙子,看着王竹憨头憨脑的样子,国明两口子只好笑着答应了王竹:“小王来啦,请坐,请里面坐。”
王竹的一声“爸爸妈妈”不禁叫惊了国明两口子,站在一边的路珏也没有想到,就连大哥大姐也被王竹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叫法给惊呆了。事后,大姐路芳、大哥路嘉一同问路珏:“怎么都叫上‘爸爸妈妈’啦?是你让叫的吗?”
路珏说:“我也不知道他会一进门就叫‘爸爸妈妈’啊,来之前我只对他说,让他嘴甜一些,谁知他竟甜到如此地步,真是难为情死了。”
路芳说:“是啊,刚才我看爸爸妈妈答应得都有些不自在了,但是人家既然都叫上了,爸爸妈妈总不能不答应吧。”
路嘉也说:“真是个毛头小伙子,不过看得出来,王竹对待你们的感情应该还是蛮用心的,不然也不会一进门就叫上‘爸爸妈妈’了啊。”
后来路珏问王竹,王竹说:其实自己当时叫出‘爸爸妈妈’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看出爸爸妈妈不自在神情了,但是既然自己已经叫出了口,便也无法再收回了,只能一直这样叫下去了,并且打趣地对路珏说:希望你的爸爸妈妈也真的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哦。
自那以后,王竹再次登门时,也都是顺着前面的叫法,继续叫国明两口子‘爸爸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