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亲一共生了包括萍萍在内的五个儿女,三男二女。五个儿女中,最大的是萍萍的大姐,名叫路芳,出生于1958年4月。
萍萍回到宜城时,大姐路芳已经15岁了,正在宜城市江南桥小学读五年级。作为家里的老大,且又是个女孩,所以大姐自然就成了妈妈的好帮手。
那时,家里人的衣服、被子都是大姐帮着妈妈一起洗的,同时,大姐还需要一大早起来到菜场买菜,然后再将菜整理好了、洗好了等妈妈中午回来烧。所以妈妈十分喜欢大姐,同时对大姐也比较信任,时间长了,自然对大姐有了几分依赖。
大姐还十分节俭。一次,妈妈和爸爸一起到安徽去看萍萍的外公和外婆,给了大姐五元钱,说是给姊妹五人一周的买菜钱。临走时妈妈叮嘱大姐:爸爸妈妈到外婆家要去一周呢,钱要省着点用,不要还没等到爸爸妈妈回来钱就给用没了。大姐接过妈妈手中的五元钱,对妈妈点了点头,表示让妈妈放心,自己一定会照看好家里,也一定会照看好弟弟妹妹们。
爸爸妈妈走了以后,大姐照旧每天很早起床,先帮弟弟妹妹们熬好了粥,准备好下饭的盐水大头菜,然后拿起菜篮子到菜场去买菜。爸爸妈妈不在家的那一个星期,大姐每天只会从菜场买回来一斤韭菜,那时,一斤韭菜大约只需要四分钱。大姐将韭菜买回来后,让大家帮着一起理韭菜。这一斤韭菜就是兄弟姐妹五人中午的下饭菜。
由于父母亲不在家,所以,几个兄弟姐妹也格外地乖巧听话,大姐让做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一切都是相安无事。等到一周后爸爸妈妈回到家里,大姐将剩余的钱给了妈妈,妈妈连连夸大姐会过日子,竟忘了问那几天大姐都给弟弟妹妹们吃什么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位姐姐,不知怎么的,却非常不喜欢萍萍。自萍萍回到宜城后,妈妈让萍萍和姐姐睡在一张床上,同盖一床被子。姐妹俩人各睡一头,但是彼此间都不说话,仿佛陌生人一样,晚上睡觉时,萍萍总感觉到大姐要多扯一点被子,全然不顾萍萍是否会挨冻、受凉。
平日里,姐姐不愿意理睬萍萍,萍萍见姐姐不愿理睬自己,因此萍萍也不愿意理会大姐,甚至心里对大姐十分嫉妒,嫉妒妈妈对大姐太好。萍萍对大姐也比较怨恨,怨恨她为什么不喜欢萍萍。
由于家里兄弟姐妹众多,父母两人的工资要养活一家七口人,因此,家里的生活条件还是非常困难的。孩子们平时难得有新衣服穿,只有到了过年的时候,妈妈才会给大家每人扯一块面料做一件新衣服。为了节省面料,妈妈给姐妹俩合起来扯上一块面料,说是两个人同做一块可以节省面料。听说和大姐用同样的面料做新衣服,萍萍表现出十分开心的样子,但是大姐对此却很不高兴,但是又没有办法违背妈妈的做法。在萍萍来之前,每年妈妈给她做衣服是没有人和她分享同一花色的面料的。大姐不喜欢萍萍,难道就因为萍萍和她一样都是女孩子吗?
1976年夏天,唐山发生了大地震,唐山大地震的惨烈程度几乎是史无前例的。国内很多城市都在组织接受来自唐山的伤病员。为了避免唐山大地震波及到宜城,宜城市也开始了防震抗震工作。那年夏秋交替的时候,每家每户都在室外搭起了防震棚,在防震棚里铺床睡觉。
和其他邻居们一样,父母亲将防震棚搭在了运河边上的光复路上。防震棚里放了三张床,一张大床上是父母和毛兄的,另一张床是大哥和二哥的,萍萍和姐姐照例睡在同一张床上。一天夜里,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水渗进了防震棚。由于床不是很大,姐妹俩睡着了,被子的一半掉到了地上,很快,流进棚子里面的水将小半条被子给浸湿了。半夜时分还是比较冷的,萍萍被冷醒了。萍萍见姐姐身上盖着大半条被子,而湿的一边却在萍萍身上。这哪能睡得着啊,湿湿冷冷的,萍萍又不敢将干的一面拽过来。那一夜,萍萍睁着眼睛一直坐到了天明。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位大姐,当父母亲不在家时,却也并没有不管不问萍萍,如果萍萍放学回家迟了,她也会问萍萍原因的,并且会叮嘱萍萍,让萍萍每天要早点回家。在萍萍看来,可能是她明白了父母亲将弟弟妹妹都交给了她,管好每一位弟弟妹妹是她这个做姐姐责任的缘故吧。
大哥路嘉,生于1959年12月,只比大姐小一岁半。虽然大哥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二,但却是家里的长子,也是路氏家族中的长孙,所以,大哥自然受到了父母亲及祖父母的重视与喜爱。
小时候每到过年的时候,父母亲都会让哥哥姐姐带上弟弟妹妹们去给爷爷奶奶拜年。爷爷奶奶看到孙子孙女们来给他们拜年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一般情况下,爷爷奶奶首先会招呼孙子孙女们坐下,然后再拿出瓜子、花生、糖果等零食给孙子孙女们吃。随后,就是孩子们最关注的焦点了,那就是大伙都会等着爷爷奶奶给自个发压岁钱。
等着奶奶挨个地将压岁钱一发,除了大哥外,其他人都很失望。因为他们的压岁钱都是一样的,一般每人两毛钱,少的时候每人只能拿到一毛钱。但是大哥就不一样了,却能拿到两块钱,是其他人的十倍甚至二十倍。
有不服气的就会问奶奶,奶奶说大哥是长孙,你们谁也比不了。如果有父母亲和二叔、姑姑家的人也在场的话,他们对此也没有异议,看来他们也是认同爷爷奶奶的做法的。于是其他的孙子孙女们都不敢再吭声了。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由于家里姊妹众多,父母亲工作都比较忙,所以除了大姐,大哥也担负着家里的不少事务,比如家里水缸里的水都是大哥负责挑满的,然后是买米、买煤之类的力气活。同时也会帮着家里做洗碗、打扫卫生、倒垃圾之类的杂活。
一次,妈妈让大哥去买米,在买米的路上,大哥将二十斤粮票弄丢了,结果米没买回来,这下子可急坏了等米下锅做饭的妈妈。在那个买什么东西都得凭计划供应的年代,一个成年人每月凭票供应二十八斤大米,一个未成年人一个月只能供应十四斤大米,如果没有粮票,有钱也是买不到米的。那时,家里的孩子们都处于长身体时期,原本粮食就不够吃,二十斤粮票几乎是一个孩子一个半月的口粮啊。那天,爸爸下班回来知道了这件事,看着家里空空的米缸,竟急得将大哥很命地给打了一顿。很多年以后,当大哥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仍感到自己非常委屈,同时也心有余悸呢。
萍萍家所在的一号大院子里,一进门的第一间屋子和第二间屋子是同一户人家居住的,其他人家包括萍萍家的人回家都必须经过他们家门口。
他们家有一双年纪都比较大的父母,年长的父亲都快八十岁了,母亲也都七十好几了。老俩口一共生了六个儿子,前面四个都结婚成家出去单门立户了,身边还留下一个没有结婚的瞎眼儿子老五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老儿子,人称小六子。小六子结婚后就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小六子总是与萍萍家的人过不去,还时常为一些不知名的事与萍萍家发生争执,甚至还打过萍萍的大哥。
那时爸爸工作很忙,几乎没时间顾得了家里,每次听妈妈说起这事,爸爸都是劝妈妈息事宁人,不要惹他们。
但是好强的妈妈却不以为然,不想就这么吃了哑巴亏。后来,妈妈请人做了一把习武用的大刀,在大刀的刀柄上扎了一个红绸子,又自己动手做了两个可以绑在腿上练功用的砂带。妈妈将这两件东西交给大哥,让大哥好好习武,不能让别人欺负。
大哥见了这些东西竟也十分高兴。后来,大哥对着新买来的习武小人书,每天在院子里摆着架势练习舞大刀;再将砂袋绑在自己的腿上,来到一个小土坡前,上下来回地跳着练轻功;待砂袋卸下来后,再握起拳头对着砂袋猛击。
时间久了,大哥的武功竟也练得像模像样,身体也变得强壮起来了。大刀在大哥的手中舞得灵活自如,令人眼花缭乱;卸了砂袋后,大哥的身体能轻盈地跳上二、三米的高台;大哥的拳头打在墙面上,能将墙面击出一个窟窿。
一天,小六子看到大哥又在院子里练功,感觉到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对着大哥就是一阵数落:“怎么啦,长本事啦,你这样天天练功给谁看啊?你想吓唬谁啊?我看也就是个花拳秀腿的,摆摆架子而已,禁不起我一拳下去的。”
大哥听小六子这么一说,停下来回应道:“怎么,不服气啊,要不我们来比试一下,看是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嘴硬。”
小六子说:“来就来,谁怕谁啊。”
两个回合下来,小六子已经气喘吁吁了,无论小六子拿出浑身的解数,就是靠不近大哥的身,只有大哥打他的份,他怎么样都打不到大哥。
站在一边的萍萍和二哥、弟弟看着眼前发生的状况,觉得大哥好不威风,一起都拍着小手给大哥助威:“大哥,加油。大哥,加油。”
大哥越战越勇。趁小六子一不留神,大哥竟然一下子揪住了小六子脸上的一块肉,紧接着就是一拎、一旋,差点将他脸上的那块横肉给拎了下来。只听到小六子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叫,大伙转眼一看,小六子已经满脸是血了。大哥见状,这才松了手。小六子手捂着脸,逃也似地跑开了。
后来,小六子的脸上缝了三针,从此留下了疤痕。从那以后,小六子再也不敢轻易地找大哥的麻烦了。事后,大哥得意地对弟弟妹妹们说,当时要是自己再用把力,就会将他脸上的那块肉揪下来了,他说他最讨厌他那张欺负人的嘴脸,所以一有得手机会,他就要上去揪他的那张脸,让他留下印记,长些记性,不要再欺负人。
后来,妈妈下班回家得知了这个消息高兴坏了,表扬大哥为家里出了气,也为妈妈增了光。大哥得到了妈妈的表扬,心中自然非常得意。
从那以后,妈妈和爸爸由于工作都十分繁忙的缘故,就将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交给大哥来管教了。
老三是二哥路良,生于1963年5月,比萍萍大两岁半。
二哥在很小的时候因患脑膜炎,后来又得了败血症,为此差点丢掉了性命。妈妈说,当初为了给二哥治病,变卖了家里一切可以卖的东西,最后家里连吃饭的桌子都拿去卖掉了,家里吃饭时只能将洗澡盆反过来当吃饭用的桌子。当家里实在找不出可以变卖的东西后,爸爸急得捶胸顿足,面对着病重的儿子曾多次落泪。后来,实在走投无路的妈妈竟然背着爸爸,偷偷地卖血换钱给她的这个儿子治病。
终于,在妈妈的精心照料下,当时几乎被医生判了死刑的二哥竟奇迹般地痊愈了。当然,二哥病好以后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大脑智力受到一定影响,学习比较吃力,屁股上留下了满满的疤痕。
当然,对于这样的二哥,父母在他的学习上也没有什么要求,他们说,只要二哥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尽管在家里,二哥得到了父母的庇佑,然而在学校里还是免不了被同学们欺负,甚至有些老师对二哥也是另眼相看。
一次,二哥在学校不知范了什么错,竟被一名任课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扇了耳光。二哥当然也没傻到自己当众出了丑都不知道难为情的地步,当时,二哥感到非常委屈,捂着脸哭着跑回家了。
父亲得知此事,十分气愤,心里想着,做老师的怎么可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羞辱自己的学生呢,父亲越想越生气。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父亲吃过早饭就早早地赶到学校找那位老师理论。父亲去得比较早,老师还没来上班。由于怕耽误上班的时间,父亲就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行字留给老师,上面写着:“教书育人、为人师表是老师的根本职责所在,作为学生家长,我不希望看到老师体罚学生的行为再次发生。路良学生家长:路国明。”
自那件事情发生以后,那位老师再也不敢轻视二哥了,甚至就连班上的同学也都不敢再欺负二哥了。
然而在家里,二哥却和萍萍、弟弟一样,都是被大哥管教的对象,大哥甚至给二哥起了个绰号:二呆子。
大哥经常将二哥带到家门口的大运河边上学游泳,但是无论大哥怎么教,二哥总也学不会。有一次,大哥索性将二哥扔到河边上,让他自己游,二哥闷着头在水里胡乱地泼打,呛了很多水,后来大哥怕出事,才将二哥从水里给拎了上来,对二哥骂道:“真是个没用的二呆子,笨死了,再也不想教你了。”
此后,大哥再也没有耐心教二哥学游泳了。
当然,二哥也有一股子韧劲,有好几次一个人跑到运河边上去游泳,在水里泼打。有一次,二哥告诉萍萍,说他学会了游泳,让萍萍跟他到运河边上去看他游泳。萍萍随二哥来到河边,萍萍站在岸上,二哥下水后,闷着头一口气在水里游了十多米远。萍萍让二哥抬起头来游,二哥说不会,他只会闷着头游。后来,在萍萍的再三要求下,二哥偿试着将头抬出水面,但是,只要他将头抬起来,身体就会往下沉,后来萍萍再也不敢坚持让二哥抬起头来游泳了。
萍萍的弟弟路奇,生于1968年3月,比萍萍小二岁半,是爸妈的老儿子,也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那一个,所以弟弟自小就受到爸妈的宠爱。
弟弟小时候就十分顽皮,脾气也很坏,且还倔得很。
弟弟还是五个兄弟姐妹中唯一的上过幼儿园的人。但是,由于弟弟顽劣的性格,你前脚将他送进幼儿园,他后脚就从幼儿园里溜出来,无论家长和老师怎么哄、怎么严肃地教育或是批评、警告,对于弟弟来说都没有用。发展到最后,幼儿园的园长怕老师们看不住他,弄不好再将他给弄丢了,后来,园长直接通知家长,让弟弟不要再到幼儿园上学了。
还没到上学年龄的路奇,家里面的孩子都在上学,父母亲都要上班,放他一个人在家父母显然是不放心的。无奈之下,妈妈就将路奇带到她上班的工地上和她一起去上班。妈妈上班时,弟弟就在一边自个玩,由于都是建筑工地,弟弟竟会偷偷地爬上了脚手架,后来,弟弟有好几次都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了下去。
可能是摔坏了脑袋,所以弟弟后来上学读书总也不开窍,每个学年都要被留级,他的小学四年级共上了八年,原来和他一起上一年级的同学都初中毕业了,他还在上小学四年级,他的身高个子也是班级最高的,因为同班的同学要比他小了四岁左右,所以一段时间内他便成了学校里的笑话。
面对这种情况,爸爸妈妈商量后,只好让他休学了,那时,他都十六岁了。后来,爸爸就在他所在的建筑公司为他找了份工作,让他做水电工学徒。水电工这个工种在建筑单位来说,本是一份还不错的工作,爸爸是想让他将来能有个手艺,不致于将来会没有饭吃。
然而,弟弟的玩劣性格总也改不掉,他经常会在上班的时间跑到电影院去看电影、和他的同伴出去玩耍,就是不愿好好上班。所以,弟弟多次被他所在的单位辞退,发展到最后,都没人肯接收他了,为此,爸爸妈妈真是伤透了脑筋,这种不把工作当工作做的陋习一直发展到他婚后都没有改掉,任凭爸爸怎么对他说服教育都没用,总之,对于爸妈来说,他仿佛这辈子就是来讨债的,是个名符其实的讨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