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象鼻山间穿越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一条山间小路,路上偶尔还能看见远处上山砍柴的山民。
再次见到人,李清源回忆起这一个月时间的经历,恍如隔世一般。
山路崎岖,绿树成荫,风景秀丽,处处都是如画的风景,充斥着原始的风貌。
在山路上颠簸了十几里路,已经到了山脚下,路豁然宽平起来。农田里,时时可见勤劳的农夫正忙着在地里耕种。
踏着碧绿色的青草,李清源来到蝴蝶翻飞的田埂边,向不远处的一个老农夫问道:“这位老伯,请问到信州怎么走?”
农夫听到李清源向自己说话,便停下来,将铁弯锄杵在水田里,一头托在下巴,笑问道:“这位后生,你要到信州啊?”
农夫大约五十来岁,身着粗布短褐,皮肤黝黑,额头由于常年的劳作,满是皱纹,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
李清源向老农拱手道:“正是,望老伯指点一二。”
老农拿起搭在腰间的白色汗巾,擦了擦脸,又把挂在腰间的竹水筒拿起来,放在嘴里,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一擦嘴巴,笑道:“信州的路可不好找,老汉我也不十分清楚。不过我有一个儿子在信州做买卖,今天下午便要回来,要不你暂且到我家休息一晚,明日跟着他一起进城,岂不甚好?”
听老农这么一说,李清源才发觉自己忘记了柴米油盐的事情。现在自己不名一文,就连下一顿都无法解决。
“如此,多谢老伯了。”李清源又恭敬的拱手。这个世界的人真的是民风淳朴啊,那个时代,人人冷漠,老人摔在地上都不敢扶,怕被讹。
老农伸手遮额头,看了看天空中的烈日,叹道:“也罢,现在已经是晌午了,后生且回我家,先吃过午饭吧。”
说完老农扛起锄头,慢悠悠的趟着田里的水,上了岸,将脚洗干净,穿上草鞋。
老农抬头仔细打量着李清源,见他穿着的道袍左肩和衣尾都缺了一块,脚下踩着一双十方鞋,手里捏着一把没有剑鞘的铁剑。
“后生可真是好相貌啊,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人。”老农笑道,“后生可是我龙虎山的正一道士?”
李清源一愣,随即点头:“正是。”
“道长请随我来。”
老农眼里露出敬佩,引着李清源,沿着田间小路向不远处的农家舍慢慢走去。
这是一个恬静的小村庄,一眼望去,不过十几户人家,稀稀拉拉的分布在山脚下。
跨过一座石拱桥,石拱桥下是条蜿蜒崎岖的小河,清澈的河水一眼望到水底,水中鱼儿欢快的游动,一见到桥上有人经过,惊得四下散开。
“老伯,今年收成可还好。”为了打破沉寂,李清源找了一个话题。
老农道:“家中尚好,收成也可度日。长子在农闲的时候,也时常到信州做点小买卖,卖些野味补贴家用。”
“二子……”说道二子的时候,老农脸色一变,叹道:“二子在岳元帅账下效命。”
老农转过脸,将铁弯锄重重的杵在地上,对李清源愤恨的道:“你知道吗!在岳帅连战连捷,即将收复中原的时候,那赵构居然与金人议和,那秦桧更是跪在金人面前,对金人称臣!我宋人的脸都被丢尽了!”
李清源记忆深处,对宋朝的历史知道得非常详尽,见老农如此愤慨,敢直呼宋高宗的名字,笑道:“老伯,勿要气愤,是福是祸,惟人自召。”
老农望着李清源,连连摇头,“果然是修道的人,心态这么平和。哼,我要是再年轻二十岁,非要到金銮殿上找赵构问个明白,为何不愿北伐。”
说起政事,老农就打开了话匣子,他神秘兮兮的向李清源说道:“你知道那赵构为什么不愿北伐吗?”
“愿闻其详。”李清源谦虚的道。
“那赵构本来是赵恒的弟弟,如果打垮了金人,迎回了赵恒,你说这皇帝的位置谁来坐啊?”
李清源配合的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脑袋,“原来如此。”
老农好歹也是历尽沧桑的人物,哪里看不出李清源的表演,有些不满的道:“你们这些修行人啊,就想自己得道,不管世人死活。你们不要忘了,你们首先是人,也是宋人,难道也希望看到我宋人被外族统治,做亡国奴吗。”
李清源暗自好笑,这老伯还真是一个愤青,挺可爱的一个小老头。
李清源板着脸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金人想要南下,且先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陈老汉脸上一呆,喃喃念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说得真好啊。”
言罢,李清源将手中之剑往石桥的栏杆一挥,“砰”的一声,石屑乱飞,石头被削下一角。
老农大惊失色的看着这一幕,赞叹道:“果真好手段!”刚才对李清源的一丝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李清源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这老伯叫什么名字,便拱手道:“不知老伯如何称呼。”
老农笑道:“我姓陈,叫我陈老汉就行了。”
李清源又拱手道:“老伯,我叫……楚恨天。您老也别称什么道长,叫我小楚即可。”
来到老农家门口,里面鸡鸣犬吠,炊烟袅袅。推开柴门,一只黑狗追逐着两只大公鸡,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便弃了公鸡,热情的摇着尾巴,迎接他的主人。
陈老汉朝厨房方向吼了一嗓子:“马呢,家里来客人了,多准备几个菜。”(注1)
黑狗见老农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用警惕的眼光审视了一番李清源,随即也热情的上去,绕着李清源摇着尾巴。
“咦,奇了。我家这狗见了陌生人都是直接下口的,没想到对你这么热情。”
走进小院内,一个较为年轻的妇女坐在屋檐下做着针线活,见了李清源,朝他腼腆的笑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这时候,一个老妇人匆匆忙忙的从屋里提着一块半黑的腊肉经过屋檐,见了李清源,也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陈老汉放下锄头,解下身上的挂件,领着李清源进了堂屋。
(注1:马呢是江西一代,对自己妻子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