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鬼舞辻看见那个一切的罪魁祸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惊恐的。
他怒吼道:“鸣女你在干什么!你把什么东西给放进来了!连你也敢背叛我是吗!”
鸣女也慌了,她立刻拿起三味线想要将功补过,却被旁边的鬼突兀的抓住了手腕。
“嘻嘻。”
抬眼看去,阻拦她的正是说谎诓骗鸣女将富江放入无限城内部的童磨,他面无表情,细碎的嬉笑却不断从他的衣襟里传出。
“童磨!”鬼舞辻一直注意着这一边,而我面不改色不急不缓,拎起裙摆踩过供他恢复血肉力量的食物,步步紧逼,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家伙不敢上前的后退。
鬼舞辻想控制童磨死亡,可是不管手里的那根索命绳扯动了多少次,童磨仍然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怎么回事?!难道童磨也脱离他的掌控了吗?
不,不对!
鬼舞辻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终于将目光从并不重要的那边移开,恶狠狠的盯向我。
他终于察觉到了?
童磨早在被寄生的时候,就不能被称为童磨了吧?这点道理难道都不能明白吗?
用自身的骨肉去豢养不知餍足的富江,用有限的自己去灌溉无限的欲望?
既然这样,应该早就做好了被蛀空的结局了吧?
‘童磨’伸出另一只利爪,一把撕开自己的左肩,里面的肉瘤被撕扯成块,掉落在地上之后立刻扎根,开始成长。
屋外的富江开始企图进入,撕扯外墙,敲击门扉,如同群蚁啃噬,如同蝗虫入侵。
鸣女失去了和自己大人的联系。
紫藤花的香味充斥在鬼屋内,鬼舞辻愤怒的盯着方才企图冲着他脸揍一拳头的我,他非常谨慎,明明我和他的武力值相差甚远,却仍然选择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和我保持着一个斜角的距离。
“好闻吗?专门为你准备的,四倍浓缩的紫藤花汁液。功效可能不太好,但这香气真的很棒。”
我不会研制毒药,珠世小姐又因为是鬼所以也不太喜欢紫藤花的味道,只能靠人手工干蒸,具体的毒素效果可能没多少,但我就至少单纯想让他觉得恶心。
鬼舞辻一脸厌恶,但也稍微冷静一点了,他察觉到我与其他富江的不同,正在思考我是否就是那个富江之中所谓的主体。
“别看了,我就是。鬼舞辻,你杀害我父母的罪孽,该拿命来偿还了。”
鬼舞辻对我散发的冷意不屑一顾,扬起脑袋来没有丝毫的悔意。“为什么要找我复仇呢?把被我所杀当成是遭逢大难,什么都不必去深究。狂风骤雨、火山喷发、大地震颤,无论夺走多少条性命,都不会有人企图向天灾复仇!人死不能复生,别再拘泥于这种无法挽回的事了。”
“而且富江你明明可以拥有更广阔的未来!死亡都无法将你束缚,所有人为你独尊,这世界你都唾手可得,为何还在执着于那些早就成为洪荒之中的枯骨?只因为那可笑的将你所延伸的血脉?只因为那纤薄易碎的所亲之爱?”
“别在做这些令我发笑的事情了,身为怪物去保护人类?人类压根不会感激你的所作所为,鬼杀队也无非只是在利用你罢了,等鬼全部死亡,下一个被监视被控制的就是你啊富江!”
鬼舞辻越发的慷慨激昂,血红色的眼睛里流淌着我的倒影。
但……他在说些什么呢?
我无法听清他嘴巴中吐露的话语,也不想看着他手舞足蹈的表演默剧。
珠世小姐研发的药剂,起效果了。
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很饿。
鬼舞辻慷慨激昂的演讲戛然而止,毕竟唯一的听众此刻已经露出饥饿的獠牙。
“……很好,富江,你我本为世上唯二的怪物,就该彼此之间互相吞噬。”
“我不会再被你所影响了!”
我冲了上去,一口咬住场上唯一想吃的食物,血肉的味道在我嘴巴里炸开,还没等我有所品尝,食物就迅速膨胀,扩大,试图将我吸收进体内。
——
我需要什么?
我需要成长的养料。
我缺少什么?
我缺少饥饿的欲望。
我的初衷,我的支柱,我的欲望,我的满足。
我曾如此深爱着那背着我摇晃的背篓,山间炎热夏日的蝉鸣,漂亮明媚的星空,以及那团扇也无法扇走的汗意。
现在,星空依旧,蝉鸣仍在,背篓却早已破损,我的身躯也不能在重温夏日的燥热,唯有烈火灼烧之中尚可让血液代替那晶莹之物。
还有我初成怪物时候所遇见的玫瑰。
他们既没有沉溺在我美丽的皮毛中,也不在乎我所展露的獠牙,将一只怪物擅自捡回了家中,给予了不求回报的关爱。
玫瑰的后代已经长成了可以翱翔于天边的白鸟,但代价确是被人践踏成泥泞,而这一次,我连眼泪都未曾滑落,唯恐虚假的液体代表了我的情感。
躯壳的姿态我本无所畏惧,但我接触了火,触碰了光,在回首望向黑暗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
我的私欲察觉到了我的动摇,于是从黑暗中一跃而出,一把掐住住了我的脖颈,使我无法呼吸,只能直视它。
凭什么?
它从那完全看不出人类姿态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愤怒恐惧以及强烈的不甘,汇聚成的手臂攥紧了我的喉咙。
为什么?
被镶刻在心脏上的字正在跳动,化作它的舌尖再度吐露出言语。
漆黑的怪物逐渐扩大,咽喉上的手臂也逐渐加力,我却只能无助的感受生命的流逝。
它的双眼盯着我,这个从我内心最深处爬出来纠缠我的怪物在等待我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关乎于我的生死。
我没有作答。
因为,这道题没有答案。
——
我从梦中惊醒过来,入目之内全是鬼舞辻无惨的血肉,他正在企图吞噬我。
我捏碎了怀中大大小小功效不同的药剂,它们有的能削弱鬼舞辻,有的能增强我,有的甚至是功效微弱的半成品,碎裂的渣滓上流淌着药剂,我自己无法太大幅度的动弹,只好转手将玻璃扎入肉壁,肉块吃疼的蠕动,露出不远处鬼舞辻那张愤怒的视线。
我却笑了出来,咬开珠世依靠着那个富江不富江恶鬼不恶鬼的混合体血液研究出来的药剂,短暂增强了我的力气,我一把挤开着似乎在模拟胃部蠕动消化的药剂,凑到鬼舞辻面前。
他有些疑惑,甚至不明白我在笑什么,而我却强行撑起上半身,随后漂亮的手指突兀的长出属于恶鬼的指甲,一把扯下他的脸皮,塞入嘴内。
“你在干嘛啊啊啊啊!!”鬼舞辻还没来得及诧异,就二度被撕扯下眼睛,他从肉壁中长出一只手企图制止我的行动,而同时也加大了压力,却被我一把抱住那唯一裸露出来的脑袋,然后再度咬掉另一颗眼珠。
我的私欲没有答案,因为心脏上镶刻的那个字是“我”。
只有我,唯有我。
鬼舞辻无惨,请化为我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