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花街就已经变成了博弈的棋盘。
双方都知道这里孕育着陷阱,知道棋盘的对岸是自己的死敌。
这是一场绝对不能输的博弈,双方不断在这小小的花街内添筹加码,警戒着对方的后手,完善自己的布局,力求让胜利的荣光以完美的姿态落入己方的怀中。
熟悉花街规矩的人自然对棋盘的运用更加熟练,这里本来应该是鬼的主场,毕竟那个堕姬似乎已经在花街内生存了很久。
但奈何,富江实在是太契合花街的规则了。
——
“轰隆——”音爆的声音不断在洞穴上方响起,鬼舞辻对这嘈杂的声音有点厌烦,更加生气身为上弦的鬼竟然处理几个人类需要花这么久的时间。
富江仍然在沉睡,鬼舞辻皱着眉头,开始有些不耐烦。
按照他的推算,以及从童磨和黑死牟那里搜寻的记忆整合和推理,被他注入超过本体的血液之后不该昏迷这么久才对。
之前的富江之所以所以昏迷,是因为富江还想占据主体,为了争执而累积力量才导致沉睡。
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他的血液直接碾压企图挣扎的富江,让富江从富江转变为鬼才对。
这个过程不应该这么缓慢的才对。
黑死牟仍然默不作声,如同雕塑一样静静跪坐在鬼舞辻身后。
夜里的洞窟内有些许寒冷,有露水打湿了衣衫,接触地面的衣服有点湿漉漉的。
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非常芳香的味道,这味道让鬼忍不住分泌唾沫,产生饥饿。
黑死牟碍于现在担任着鬼舞辻鬼王的保镖职责,只能悄无声息的吞咽涌上来的口水。
好香的味道,香到像是某种特别的稀血一样,而且这个味道到底是从哪里飘过来的?
黑死牟耸动着鼻翼,最终没忍住开起了小差,悄悄的寻找起了香味的来源。
只是他越找越觉得奇怪,那股味道离他很近,可他身边并没有人类。
这味道,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黑死牟诧异的低头,发现底下的泥土颜色有些许诡异,他随手抓起一把打算查看情况,却发现这里的土地湿润而柔软,像是下雨之后被浸泡的手感一样。
不,不是像,这些泥土就是被某种液体充分浸泡了。
黑死牟猛然从迷醉的香味之中惊醒,他一把捏碎差点捧着送入口中的泥土,眼睁睁的看着鲜红的血液从泥土中四溅而出。
“大人!”
黑死牟立刻起身护在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到的鬼舞辻身前,血液被挤出之后,也没有再次被泥土吸收。
它落在地面。
“轰隆——”
轰隆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一次黑死牟察觉到,这似乎并不是洞窟的地面上传来的声音。
这是,洞窟内的回响!
“砰——”尘土纷飞,雷声回荡,夹杂着部分抱怨的谩骂,一个可怕而诡异的生物出现在两鬼面前。
鬼舞辻则更是瞪大了眼睛,连帽子掉在地上都忘了去捡。
他目眦欲裂:“富江!!!”
是的,破开尘土,发出巨大轰鸣的东西正是富江。
亦或者也不完全是,毕竟富江无论何时,无论处于何种境地,永远是美丽妖艳的。
而眼前这个如同无数个富江拼凑在一起的东西,真的能称之为富江吗?
“咳咳,喜欢嘛?”一个富江出现拍了拍着崎岖诡异的富江,笑容灿烂而耀眼。
“要复刻这孩子,花费了我好大的心思呢~”
鬼舞辻此刻也勉强恢复了理智,被硕大富江集合体撞出的巨大窟窿里正在进入其他富江,而周围堕姬挖掘的那个仅仅只能让小孩通过的洞窟里,“轰隆”的声音仍然没有灭绝。
不止一个这样的富江体在往这里赶过来。
事已至此,鬼舞辻也明白了自己逮捕的那个并非真正的富江。
早在富江为了人类杀害下弦之五,那个被他幻视和自己童年一样被病痛折磨的小男孩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这样纵容富江对自己的手下下手了。
草草的处理掉那些没用的下弦,防止他们继续留在那里被富江杀掉之后,他就直接去看了童磨的记忆。
因为鬼舞辻的自持身份,所以没有通知童磨,而恰好因为他没有通知,躲避开了富江的记忆读取。
他从童磨的大脑里得到了他不断分析的富江大概的能力,也得知了想危害他的只有那个特殊的富江。
在这之后更是利用童磨的推测,以及富江被黑死牟注入自己的血液后昏迷的消息为实验依据,将寄生在童磨身上的那个富江控制在了自己手上!
寄生富江被控制后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将那个特殊富江的事情告知了鬼舞辻。
得知那个富江因为自认人类的时期是她一个人度过的,所以认为她才是本体,不过那个富江也确实很特殊,她似乎产生了能吸收鬼血的特质。
寄生富江恨恨的说道:要不是因为她,富江的体内压根不能存在鬼血。
之后的鬼舞辻就开始了计划,不过因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鬼舞辻仍然不想暴露富江的存在。
恰好当时猗窝座那个没用的家伙死掉了,于是他借此召开了会议,和童磨堕姬演了一场戏。
堕姬是女性,妓夫太郎眼里只有他的妹妹,唯独童磨这个家伙赶紧死掉的好,所以多来点柱也无所谓。
本来计划是这样的。
实施起来也完美无缺啊?
虽然中途不知道为什么花街里总是死人,但那和计划完全搭不上关系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是按照那个家伙的说法,富江被杀死之后第一个睁开眼睛的就是那个特殊体,让童磨带回了真正的富江啊!?
难不成……童磨那个家伙……不,不是童磨,他已经不再信任童磨,所以有在监视他们相处的过程,他确定童磨带回的确实是第一个睁眼的脑袋。
难道,是那个寄生富江说谎了?
怎么可能?她不怕死吗?
原本宽敞的洞窟逐渐变的狭小,鬼舞辻和黑死牟不得已打破穹顶,来到地面。
然而,地面上仍然是恭候许久的许多富江。
——
富江的手臂被割开,一边骂骂咧咧的互相扯着头发,一边往盆内流入血液。
而我则用着血液搅合着紫藤花的药粉,让紫藤花原本的香气被富江的血液味道彻底覆盖,随后倒入洞穴内。
几个融合体富江安静的趴在小巷内,她们的意识太过松散,没有凝聚,所以也格外的听话。
当然有手有脚的富江也很好用,就是吵了亿点点。
她们抱怨着我找到的黑袍是如此丑陋,抱怨着冒牌货的行为就是阴险,手上的工作仍然没有停止,反而因为大仇得报的临近额外兴奋。
往里面倒了满满几大盆血液,我再度算了算时间,指挥着其他富江准备行动。
“虽然在地底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让他们多吸入一点毒气,但要上来也不必阻拦,防止他们察觉到我们真正的目的。”
“请放心,愚昧的猎物暂时挣脱不了蜘蛛的织网的。”
被安排了地底工作的富江们骂了我几句,随后,除了那些融合体的富江之外,所有富江和我一起露出了完美的笑脸。
“我们走啦~”富江们模仿着我,异口同声的说道,而我们则回以微笑。
“一路顺风。”
融合体的富江钻入地面,蠕动的骨节身躯发出如同打雷一样的轰鸣。
——
花街,早就沦为我的掌中玩物。
而这一切的布局,比鬼舞辻预想的还要早得多。
当吃掉下弦一,那个令我做了恶心的梦境的魇梦的时候,我看见了他残留的记忆。
很奇特,看到别人的记忆,这并不是属于我,不属于富江的能力。
我看见鬼舞辻穿着女装大发雷霆,隐藏我的存在,阐述了累的死亡之后就杀掉了所有的下弦,唯独留下了比较变态的魇梦,并且给了他更多的血液。
而在这之后我又失去了关于寄生体的联系,那时候我就知道,鬼舞辻肯定有什么别样的打算,而且对我动手的概率很大。
寄生体重新能和我获得联系之后,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我就让她向鬼舞辻传播抓住我就可以解决一切的信息。
我不怕那个寄生体富江会背叛我。
因为死亡无法威胁她,恐惧无法左右她。
唯有成为个体,而非现在这样受人挟持,才是最让富江渴求的东西,可这一点,鬼舞辻那种垃圾是永远不会去这样做的。
而在这之后,寄生体刻意大喊大叫把我叫来,我就知道鬼舞辻的计划要开始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把地点选在花街。
我设置了很多假设,拟定了很多可能,但当踏入花街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胜利成为了我指掌之间的玩物。
花街实在是,太契合我了。
这里有肮脏的欲望,有手染罪血的人类,有着怎么利用都不会心疼的工具,有着我可以肆意妄为的一切!
所以从最开始,花街内所有的走向,都是我来操控的。
死人,无头的女性尸体,每次都发生在我正在参加的宴会,不好奇吗?
鬼杀队能人异士这么多,身手不凡却没有找到犯人。
而凶手却并不是鬼,因为被除掉的都是那些嫉妒我,对我率先下手的人,堕姬甚至以为是鬼杀队内为了稳固我的地位下的手。
事实上,真正的作案人每次都正大光明的站在他们眼前。
花街内的所有人,其实都是凶手。
那些负责抓人的打手,围在门口,等待自己刚扔完尸体出来的伙伴,随后一起成为什么都没看见的抓人者。
那些收尸人,隐藏尸体的信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尸体运走。
似乎没人好奇过为什么要藏走脑袋,但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那些脑袋都是非常漂亮的我。
那些尸体也是非常漂亮的我。
穿上‘受害者’的衣服,留下受害者的线索,掐头去尾,草草收尸,只要将‘受害者’藏好,那么就是死无对证的悬案。
至于受害者,那位负责运送诸家扬屋食材的老板早就帮我送出去了。
花街内的所有人都站在我的身后,并且乐在其中的帮我创造尸体,诞生富江,碎块肉沫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由我编织出来的欲望和罪恶将整个花街都网在其中。
听,是蜘蛛在吐丝的声音。
听,那是欲望在沸腾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