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出主屋,就看见那位被我威胁过,不得已举着火把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的妇女。
我歪头瞧她,原本见人就堆出慈爱和怜悯的皱褶此刻被汗水打湿,她神情惊慌的看着我,看着我这个既不是人也不是鬼的怪物,看着我这个揭穿了一切和平表面,打破她自欺欺人生活的家伙。
“我……我按你说的做了,求求你,不要,不要告诉别人。”
她抖着手,眼巴巴的看着我将火把拿走,周围一圈已经撒上了煤油,只需要我丢下这把火,它就会烧毁房屋,让阳光照射到每一个角落,鬼和富江就会一起死在自己的弱点里。
我瞥了她一眼,对她的害怕有点不解。既然这么害怕,那当初明明知道童磨吃人,却还帮着拐信徒的时候怎么不害怕了?
这个时代不是还信鬼神的吗?
算了,我移开视线,还是优先将屋子烧了吧。
知道真相,却还继续帮助童磨拐骗信徒的人不止只有她一个,童磨也乐意留下一些知道真相的信徒来帮他在白天做事,而我之所选择威胁她来帮我做事,只是因为至少我两说过几句话而已。
她在怕我什么呢?因为我能杀死童磨?还是害怕我把她帮凶的事情抖露出去?我戳破窗户纸的时候,她好像想要辩解什么。
可是,不管是因为恐惧而被胁迫也好,还是因为钱财而不择手段也罢,这都和我没关系啊。
这些决定可不是我帮他们选出来的。
哦,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觉得我会谴责她?
想多啦,人的劣根性和复杂程度,光是上辈子躺着刷手机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难不成每一个都要我这个普通小市民去愤世嫉俗吗?
我没兴趣去批判,也没兴趣去拯救,更没兴趣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家伙在我这里已经起到了最后的帮助,接下来不管是被愧疚缠上,还是当做无事发生继续活下去,都和我无关了。
我没兴趣和她继续掰扯,无视她的欲言又止,等待房屋倒塌,瓦砾摧毁,感应到里面已经不存在富江后,就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这里动静太大了,鬼杀队很快就会赶来,以他们的能力肯定能分辨这里有没有鬼的存在,所以万一的万一童磨没被拖住躲了起来,也没法在太阳和毫无遮蔽处的地方存活下来。
至于为什么童磨的信徒没来救火,也是因为城内的鬼杀队的活动只能暂时潜伏,都不敢在往来这边,生怕引起鬼杀队的注意,所以今天偌大的教派内只有我和那位威胁来的妇人。
真的是天助我也,如果如果鬼杀队没来,那么信徒不可能今天不在这里,如果童磨没选择躲避,我也不能用这样大张旗鼓的方式直接烧毁房屋。
可问题是上面握着他们命脖的老板既好面子又怕死,没被证据确凿的发现之前,只能被动的等待。
我绕开人多的主路,从包袱里拿出面具系上,身后的妇人追了我几步,见我不理她也只好惶惶不安的离开,我听见不远处已经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声,伴随着哭喊和乌鸦的丧钟。
乌鸦?
哎?为什么会有乌鸦??
此时此刻恰好一只乌鸦从我脑袋上掠过,但很快又像发现什么一样又飞回来,随后就一直在我脑袋顶上盘旋不曾离去。
啊?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把斧链伴随着破空声砸穿地面,出现在我眼前。
随之而来从林中出现一个壮如熊一样的人,他几乎有两米高了,浑身上下都是腱子肉,额头上有着环绕一圈的刀疤,披着一件绿色的羽织,衣侧写着南无阿弥陀佛。
和尚吗?我后退了两步,觉得有点恐怖,他双眼空洞,里面只有荒芜的惨白,明明目盲却给我一种死死盯着我感觉,好像很生气,不禁让我联想到了佛怒金刚。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眼神乱飞,想看看哪有路给我能让我绕开这个和尚,却又见到一个穿着熟悉羽织的女性出现在壮汉的身边。
是陌生的女性,但那个独特的蝴蝶七彩羽织我却记忆深刻,是那个不久之前被我救的那个人身上的衣服。
啊,仔细一看,她两长得很像,头上带着相像的蝴蝶发饰,是姐妹吧?
“是真的啊……”还没等我纠结要不要打招呼,那个少女却率先出声,声音伴随着沙哑,“能在太阳底下行走的恶鬼。”
恶……恶鬼??
哈???
然而还没等我先开始跳脚,对面的那个壮汉就呵斥道:“不要动摇!”
声音如雷,鸟雀震飞,甚至林子里都荡出了回响。
我的耳朵……
皱了皱眉,我看见被吼的少女略微一提气,很快就褪去了那一丝无措,恢复了冷静。
三人站在林间对立,相顾无言。
我观察着这两人,这两位也是鬼杀队的人吧,听童磨说过,鬼杀队之中也有等级划分,像上次那个被我救下的蝴蝶羽织少女就是最顶尖的柱,据说是以斩杀下弦为晋升标准的。
以人类之身斩杀恶鬼,无需别人说我也能知晓那是非常不宜之事,夜间的视力不便,肉体之间的差异,克服害怕苦难仍然握紧刀剑重新站到鬼的眼前。
但是,关注点错了吧,不去看上弦二死了没有,反而断定我更加危险吗?
可是猎杀鬼的刀剑,也是依靠能吸收太阳的奇特铁矿石锻造而成,但我连太阳都不怕,即使被这些东西砍了也不会死吧?
哦,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没第一时间动手的缘故吗?
那太好了,那个斧头和铁锤看起来打在身上就很痛,就算死了很多次,我可没诞生找虐的嗜好。
能不打起来当然好,但我也不觉得我和鬼杀队能够和平相处,没听到吗,对于他们来说,我仍然是所谓的恶鬼,是所谓的怪物。
所以彼此之间互不干涉最好吧。
“与其管我,不如去上面的教会看看,刚有个上弦二的家被我烧掉了,但有没有躲起来,有没有真的死了我可没确定,去确认那个家伙到底有没有存活比我更加重要吧?”
我叹了口气,仗着血鬼术已经大成,将富江的蛊惑已经抑制到了最小,又重新摘下面具来露出没有数字的眼睛。
“看到了吗,我眼里没数字,体格也很小,没什么杀伤力,还克服了阳光。你们也不确定拿日轮刀砍脖子还能不能杀死我吧?所以与其关注我,不如实际的去管一下上弦二到底有没死亡比较好吧。”
“不是哦,这位鬼小姐未免太看低自己了一点,能够克服太阳的鬼明显更加恐怖,那可是能够克服太阳的鬼哦~”
一旁的那个比我还要娇小一点的少女发话了,虽然嘴巴上和脸上都挂着笑容,连声音听起来也温温和和的样子,手上却毫不掩饰的将刀抽出了刀鞘。
“所以了不起的这位鬼小姐,能不能让我研究一下呢?研究克服了太阳的鬼,是否还有其他弱点~”
好特别的一把刀。
只有刀尖,刀刃的地方全被削去,更加轻薄,灵巧。
我没学过武,听不懂童磨给我科普的什么肌肉骨骼发力,但我知道这样的刀砍不断鬼的脖子,联想到与这位少女模样相似的那个女剑士,还有她揣在怀里的东西——
“紫藤花毒吗?”
跃跃欲试的少女止住了脚步,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那个也杀不死我。”
听我这么说,她也没执意要尝试,而是冷静的收回了刀,场面再度回归了寂静,只有我脑袋顶上的乌鸦仍然在盘旋,坚持不懈的传递情报。
拿乌鸦当做传递信息的工具吗?很厉害啊鬼杀队,但是……
我有点警惕的抬起手挡住脑袋,“你们能不能让这个乌鸦到别处去飞啊,它不会在我脑袋顶上排便报复我啊?”
还没等对面有什么反应,脑袋顶上的乌鸦先是不堪受辱,一个猛扎子飞下来扑向我,抓着我脑袋顶上啄我头皮。
“你才屙屎!你才排便!我是专门受过训练的乌鸦!才不会那么没素质!”
“这谁知道啊!哎哎你别啄我头皮,别啄出血来了!头发也不许扯!”
乌鸦堪称勇猛,我心惊胆战的护着它,生怕它一个情绪激动吃掉点什么不该吃的,回头富江撑破它的小肚子长出来那就好玩了,我可不想和鬼杀队结仇,这好歹是人家的信息联络伙伴。
“过来,别闹了。”小巧的少女一伸胳膊,我脑袋顶上的乌鸦傲娇的哼了一声就乖巧的飞了回去,只留下我一头被啄乱的杂毛。
我也哼哼起来,脸上忍不住挂上了幽怨,少女看了看撒完泼仍然完好无损的乌鸦,又看了看自始至终都很乖巧的我,没忍住脸上挂起笑容,询问我。
“鬼小姐很特别呢。”
“那是,另外别叫我鬼小姐了,我叫富江,和鬼不是一伙的!”歪管他们信不信,反正话得先撂下做铺垫。
果然,对面只是笑笑,压根没把我的话当真,我耸耸肩也不在意,继续漫不经心的整理被拨乱的头发。
“克服太阳的鬼,除了富江小姐外,还有几个呢?你们鬼的始祖——”
“停停停,别谈那王八蛋玩意都还有的话聊。”我原本愉快的心情瞬间被一巴掌压扁,连忙制止对方,防止她说出那扫兴的家伙。
“放心吧,除了我之外没有鬼克服了太阳,我的方法他们也复刻不了,我和鬼杀队没仇,反倒和那个混账家伙有仇,要谈利益和目标,我们两之间没有必要打起来。”
“这要如何证明呢?”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她反而有点生气起来,脸上的笑容都不维持了,那双乌紫的眼睛里流露的明显是仇恨。“以人类为食的鬼,即使反抗了鬼的始祖,也不见得就能够和人类共同相处了,你能忍住多久的饥饿,你要如何让我们相信狼不会捕食羊?”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不知道我脸上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怜悯?悲伤?还是如同怪物一样,只是简单却又冷血无情的宣布?
“你说那个啊,人不在我的食谱上。”
一直沉默不语的壮汉转动了一下铁链,目能视物的少女此刻死死盯着我的表情,企图从中分辨出我语言里的真伪。
我抬起手臂,看着对面紧张的神色,甚至还有心情觉得想笑。
“我已经成为不需要进食也能产生能量活动的怪物。”
“我的味觉是正常的,人对我来说只是人,各种意义上我是不能接受食用的,比起人类,我更喜欢人类做的食物,那些东西更加符合我的口味。”
“比如梅干饭团?”
少女冷不丁来了一句,我愣了下神,随后彻底炸毛!
“不要梅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