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童磨口中的万世极乐教还蛮好找的。
啊不,应该说对于我来说,还是蛮好找的。
毕竟一踏入他盘踞的那所城邦,恶鬼的气味就扑面而来,想忽视都难。
不过,能有这样的感觉大概并不是因为我的嗅觉有多灵敏,而是鬼与鬼之间产生的感应。
我体内的鬼血因为富江的缘故,被大面积压制,再加上我这个本体明摆的嫌弃,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中。
所以我并不像其他鬼那样,能和鬼的始祖,也就是鬼舞仕那个垃圾进行沟通,也没获得所谓的本能。
假设只论做鬼的常识,我大概连刚出生的鬼都比不过。
就像鬼与鬼之间的感应,曾一度被我认为是我闻到恶鬼散发的特殊臭味,但这似乎是鬼舞仕那家伙的命令。
他不喜欢鬼无缘无故的群居,因此鬼与鬼之间有所感应,这样在踏入新的狩猎地时,就能清楚的知道这片区域有没有被其他鬼先一步占据。
至于有没有鬼为争夺地盘打架,或者为领地内的食物厮杀,那就不关他的事,他似乎也不在乎。
不怕太阳的鬼好像是无惨的终极进化目标,我倒是想借此吸引他过来,但不知道是至今为止接触到的鬼的等级太低,无法越权和无惨沟通,还是富江产生的私有心作祟,总之,鬼与鬼之间明明能共享情报,却没有任何一个鬼出卖过我。
大家都是鬼,只有我空有联络设备,却没有对方的交流信号,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情报在我眼前飞过,两手空空什么也捞不着。
这样一想我这真可怜。
刚装模作样叹了两口气,就被路边一位神神秘秘的女子一把拉住。
她做贼一样左右仔细看了看四周,然后打着手势将我悄悄拉到了巷子深处,随后她又探出头去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才放下戒备,开始和我搭话。
“妹啊,做什么叹气啊?”
她扬起夸张而热情的笑脸,像个好心多到没处使的家伙紧握着我的手,眼睛里充满了慈爱和同情,像是笃定了我生活难堪,履历不平。
我带着面具,她看不见我毫无表情,眼里透着冷漠,闻到对方身上浓烈到快要令我作呕的恶鬼气息,我默不作声地抽出被对方紧握不放的手,一边抛出是似而非话题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位大姐注意力果然不在我的手上,让我成功抽出,顺便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点,得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她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慈祥模样,和蔼的皱褶堆满了眼角,立刻狂热的向我宣扬了她们万世极乐教。
所有人的痛苦互相分担,所有人的幸福一起同享,再也不会拥有害怕,不会感到孤独,是可怜人在世间唯一的容身之所。
我戴着面具,在面具里微微叹息。
我本来就是来见那个家伙的,被他的信徒拉住只能说是意外吧。
这教义,是骗人的吧?
这样啊,那个家伙就是这样躲在这里,靠这套说辞欺骗可怜人吃,才成上弦二的吗?
所以教会内还有很多并非是鬼,而是身世可怜的人类吗?
该怎么办呢,原本以为那家伙是一个人居住的,这样富江的能力不可以随便使用了。
我不明白眼前这位妇人是何故如此笃信我存在凄惨身世,对我的沉默也仿佛听到了什么震耳欲聋的哭诉,温和地又拉起我的手,像哄婴儿入睡一样轻轻诱哄着。
“加入我们吧?”
她这样说。
我无言地点点头。
——
“啊~欢迎欢迎,欢迎新的教徒加入。”
童磨那家伙坐在首位,也就是教主的位置兴高采烈地欢迎我的到来,而领我来的妇女高呼一声教主,就立刻恭恭敬敬地稽首跪拜。
嗯,还拼命拽着我的衣角,示意我一起拜。
我很敷衍地鞠了个躬,就一把撩开衣角在妇人震惊的目光中任性地离开了。上首的童磨笑了起来,立刻帮我打起掩护,很快就将众人敷衍了过去。
看来这里的人真的很信任他。
因为是鬼,所以童磨习惯在夜晚营业,而那些被洗脑的教徒也无条件的信任那家伙,即使感到奇怪也没人去询问,自我脑补只当是自己的愚昧没有领悟教主大人的思想。
即使白天可以待在屋内不会被太阳晒到,鬼也还是更喜欢晚上活动吗。
教会结束前,我都一直在担心,也在心里准备好了他会在我眼前杀人吃人,还思考过到底是该直接暴露去救人,还是先将话问出来。
另外,我还有点担心里面会不会出现那种真的被洗脑,心甘情愿奉献自己的家伙。
那种情况压根没法救嘛。
在比如那位带我来的那位妇人。
最开始我就在疑惑了,明明带着面具,她看不见我的表情,为何一直坚定的认为我需要帮助。
现在想来,她大抵是知道这个教会真相的人,所以无论我需不需要帮助,她都想带我过来。
她可能已经尽量隐藏自己的恐惧了,但对于鬼的视力来讲还远远不够,那逃避与教主对视的视线,和每每失去视野就会发颤的脖颈,无一不暴露出她的内心。
很好看的脖颈,好看到就像即将被咬碎的肥美羔羊。
童磨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于是饶有兴趣的追踪想看我到底在看什么。
我很不给面子,直接移开了视线。
进屋礼拜后我就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男人看了心动女人看了嫉妒的脸。
童磨的教会里女子很多,在我毫不掩饰的不给童磨面子,和童磨丝毫不生气的给予我特权后,我成功听见了许多暗自咬牙的声音。
成功后的我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脸上浮现出理所当然的高傲和鄙视。
教会结束后,在童磨宣布独自招待我后,又引来了一大片宛若刀刮的目光。
少数的男信徒则对教主投去略微羡慕的目光,有几个家伙在我脸上贪婪的多看了几遍,随后众人开始各回各家。
等众人一走,一直刻意梗着脖子,挺直背脊,就像一只拼命炫耀自己羽毛的孔雀一样的我终于松懈下来,无意识的呼出一口气。
“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可爱的小姐,你叫什么?”
童磨这家伙,真的很喜欢突然从人背后出声。
“我叫富江,请童磨先生不要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身后。”
鬼吓鬼会吓死鬼……啊不,鬼好像心脏本身就不会跳动,吓不死。
“哦哦,原来是可爱的富江小姐,呃……富江小姐的血鬼术很奇特呢~是一直在对我使用吗?”
我的寒毛因为这句话一下耸立起来,但很快又被我按压下去。
反正他能做的无非就是把我杀死,而偏偏我最不怕死。
只不过……他竟然能察觉到富江的蛊惑?还把它当成了血鬼术?
童磨似乎察觉到了我一瞬间的警惕,刷的一下拉开扇子,像逗猫一样安抚我。
“没关系,没关系,富江小姐喜欢的话可以继续用哦,富江小姐也知道,鬼是杀不死鬼的嘛,所以即使使用血鬼术,也不会像脆弱的人类那样被杀死。”
“而且,富江小姐的血鬼术给我带来一种很奇特的体验呢!”他回到自己上首的座位上,半躺着,一只手捂着胸口,脸上依旧挂着那不变的笑容。
“仿佛心脏都重新跳动了,真的很神奇,让我产生了一种富江小姐是我最重要的人的感觉,这种体验前所未有哦?”
哦,这样啊,难怪这个家伙能够察觉。
这家伙之前没爱上过别人吗?难怪血鬼术都是冰雪。
“不过,富江小姐不太会用血鬼术吧?”他突然兴奋的抬眼,直挺挺的望向我,说出了让我难以置信的话语。
“现在这个度,是抑制过后的能力吗?”
抑制过后?
什么抑制过后?
抑制什么?
富江?是富江吗?
富江的能力在被抑制?
可能吗?存在吗?
可以,能,真的可以,可以做的到吗?
我的大脑内一片轰鸣,童磨看见这副模样的我,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嘛,我还以为富江小姐是故意的,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下意识的举动吗?”
“笨笨的富江小姐也格外可爱呢。”
“呐,富江小姐。”拥有七彩琉璃瞳的恶鬼笑着抹掉了眼泪,对我看似柔软的手掌,向蛊惑的本身发出更加致命的蛊惑。
“在老板察觉你之前,在这里居住下来,我来教你血鬼术的使用方法吧?”
那就仿佛是一勺甜到蚀骨的蜜糖,将我从头淋到脚。
我看见我抬起的指尖都在颤抖,却仍然搭上了那双冰冷的手掌。
我无法拒绝。
我必须沉溺。
即使在此期间有人在我眼前死去,我可能都无法拒绝这个可怕的诱惑。
我很确定富江的蛊惑不是什么血鬼术,但我也并不了解血鬼术的逻辑。
因为我的排斥,我的嫌弃,于是我除了如何杀死它们外就一无所知。
所以即使穷尽几十年的寿命,我却没听过任何有关对另外一个追猎鬼舞辻无惨的组织存在,甚至于昨天才知晓鬼之间存在等级划分。
我从蜜糖中窥探到真相的一角,我那尚未察觉到血鬼术,被童磨察觉到却误将两者融合的血鬼术,有着和富江体质抗衡的能力。
我不该忘记我为什么会变成毫无弱点的怪物。
是因为鬼血和富江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