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寒双目迷茫涣散，脸颊染上酡红，从邱杳杳落座后，目光便粘在她身上，伸出手，晃晃悠悠指了指眼前有些模糊不清玄色衣裙的少女，似笑非笑吭哧一句，“能…嗝……听见！不是女妖怪！”
【这厮！在说什么荤话！简直臭死了！】
邱杳杳将身子后仰，捂住鼻子用手扇了扇，以示对陆青寒的万般嫌弃！
那人见邱杳杳毫不避讳落座，这才探过身来，有些疑惑，“这位姑娘，是来找陆师弟的？”
邱杳杳点点头，“有些事，想请教陆道长……”又抬手在捂住口鼻的面前，作势扇了扇风，“只怕……他这个样子，是问不出什么……”
一个“他”字，成功引起注意，那人这才将目光从陆青寒脸上挪开，开始细细打量邱杳杳。发现眼前少女生得一双异瞳，很是罕见，当即看出来眼前少女，并非这镇子上的百姓，也并非玉涧派弟子。
“我乃柏清真人座下五弟子——曲无觞，不知姑娘来找陆师弟所为何事？”
曲无觞施了个礼，很是客气。
“邱杳杳。”邱杳杳对待陌生人，总是依旧不多不少三个字。
没想到曲无觞听到后，脸上划过一丝惊讶，指着邱杳杳出声，“噢！原来你就是师兄弟们口中那位，而今在玄素之道里疗养的那位邱仙姑！我与几位师兄还未回派里，就有所耳闻你与陆师弟的遭遇，真是失敬失敬！”
邱杳杳倒不知自己在玉涧派而今竟还出了名，只是对此见怪不怪，摇摇头，十分谦虚，“只是混口饭吃罢了。”
一旁半醉半醒的人突然发声，“……嗝…仙姑一…口饭，顶平…民百…姓半年…嗝…”
没完了是吧？
邱杳杳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厮喝醉了，依旧如此聒噪！】
【不能和醉鬼置气！醉鬼的话，不信也罢！】
被唤作“醉鬼”之人，淡淡青渣下的嫣红薄唇，溢出两声“呵～呵～”轻笑。
邱杳杳闻声，眉头一皱，眼神古怪睨着陆青寒。
他正抬起酒杯，欲一饮而尽。
曲无觞直接将他的手拦下。
陆青寒不依不饶，借着曲无觞阻止的力道，将脑袋凑过去拿着酒杯往唇边送，嚷嚷着：“我没醉！还要喝！”
“陆师弟，你到底考虑的如何？师兄我，可是在这里陪了你快一个时辰了！之前不是托那么多师兄弟，打听我的下落？今儿个，不然就决定好，你到底选哪把武器？”
曲无觞说着，眉眼一弯，略微得意的将面前那黑金暗纹的布包打开，一阵刺目金光乍现，邱杳杳被这光芒，晃得伸手一遮眼。
陆青寒却被这光醒了神，一瞬之间眼神清明，酒意醒了几分，朝着光亮之处看过去。
“喏！这把可是你之前一直很中意的，我专门以玉桃木为引做的桃木剑，名曰——含章。”
曲无觞说着，翻翻找找，从黑布包中拎出一把剑来，将剑在半空挽了个剑花，剑身细看之下，缠绕繁复的符咒花纹，剑柄却与一般桃木剑有所不同，镌刻着数道金边暗纹，一直从剑眼延伸到剑脊，像是用以来加固整把剑。
【金中带木，木中含金。】
【倒是罕见。】
邱杳杳睨着那剑，暗自打量。
曲无觞以目光巡视剑身，一脸兴致勃勃，“古语有云：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有美德而不显耀，怀才华而不显露，含葩敛翅，晏然而处。”
“今儿个，我正巧带在身边，给你开开眼！”
“陆师弟剑法一向灵动飘逸，也被师尊称赞过，师兄觉着它，与陆师弟秉性相近，甚为匹配。”
陆青寒愣愣看着面前精致的木剑，不由伸手想上前触碰，却被曲无觞抬手顺势拂下。
“陆师弟，不急不急！你之前只是匆匆看了几眼，先容师兄给你好好介绍介绍！”
“这含章剑，它可不同于普通的桃木剑，在锻造这把剑时，师兄还加了一味绛幽草，对付低等妖魔……”曲无觞说着，手中剑陡然朝着半空刺出去，虚空晃了一招，“可谓是……一剑毙命，魂飞魄散！”
曲无觞这一招，挥舞出的剑花残影，确实惊艳，陆青寒都看的一愣，唯独坐在一旁一直闷不做声的邱杳杳，依旧平静。
她将曲无觞的话，一来二去，听了个明白。
邱杳杳一手支颔，一手放在桌上，百无聊赖拿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毫无规律的“哒哒”声。
【这厮这么省吃俭用，原来是为了攒银子，换兵器啊……】
【不过……世间万物，皆有相生相克之法。】
【这桃木剑不仅不会与他相辅相成，长此以往，还会抑制他捻诀施法时的灵力，不得发挥舒展。】
【那时就和他说过，依他的八字，配不得木剑。看来，完全没将这事儿放心上……】
【从初初见面，他便不怎么信我，总以为我诓骗他。既是不听劝……罢了，且看他自己日后造化。】
碎发之下迷蒙半阖的双眸，暗芒一闪而逝。
他们对付帝休那时，情况危急，确实无心思考这些，后来，她交代后事一样的举动，又问了生辰八字。他还以为邱杳杳是因为受了重伤，已经神思恍惚，心血来潮，随口这么问上一句。
没成想，她说的……竟是这层意思！
酒意上头，四肢百骸都叫嚣着酥软与酣畅，陆青寒明明觉得意识半梦半醒，心里却倍感清明，如同内心一股拧巴着的结，不知不觉间松懈开，一股暖流，悄然滋长，流窜全身。
“……唔。”
陆青寒看着曲无觞递过来的剑，咕哝着点头，只是伸出去的手，停驻半空，又忽然缩了回去。
他这番不清不楚的动作，倒让曲无觞有些意外。
陆青寒之前每每看见自己，都要问上几句，这含章剑可还在身上？可曾被人买了去？他一眼相中的东西，定要留着，待他攒够银子时，再向他讨来。
那时候有多欢喜，多激动。
而今就有多迟疑，多犹豫。
今儿个，为何又是这般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