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邱杳杳看向虎子,由衷颔首一笑。
“我去生火烧饭,邱姑娘勿拘束,屋里坐。”阿菁说完,转身往门外去。
邱杳杳收回目光刚落座,险些摔倒,忙稳住身子又转而摁了摁凳子,凳子晃晃悠悠几下。
她这才注意到凳子有只脚缺了一块,虽然补上一截木头,仍旧不大稳当。
邱杳杳找了个不容易摔倒的点,小心翼翼将屁股挪上去。
星星点点的光撒在斑驳痕迹的老旧桌面上,邱杳杳顺着光抬首,落目里满是璀璨星河。
这屋顶,像是经年累月许久未修缮,落日余晖透过缝隙照进来,遇见阴雨天,定然是要四处漏雨的。
南面的窗子连窗棂都无,只用几根破木条和碎布固定了挡在上面,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堂屋里只有这张旧方木桌和三把缺胳膊断腿的长凳。往里看去,廊道里黑漆漆,依稀窥见出尽头处有两间屋子。
这木屋虽然看起来比村里那些茅草屋要大的多也敞亮,但整个木屋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破败不堪。
阿菁正在草棚子下的灶台上忙着烧火煮饭。
【帮还是不帮?】
【……罢了,以我的厨艺 ,还是不去添乱为好。】
邱府有自己的厨娘,邱杳杳踏入邱府膳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指望她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去帮着阿菁生火烧饭?
一个字,难!
没烧了灶台,都算好的。
邱杳杳朝着阿菁那处瞄了几眼,又回到里屋查看陆青寒,仍是昏迷不醒。
呼吸绵长,起伏轻盈,没发现有什么外伤。
【这厮莫不是受了什么内伤,所以昏迷不醒?】
邱杳杳不通医理,看不出个所以然。
用饭时,阿菁见邱杳杳有些心不在焉,笑着问道:“邱姑娘是担心你阿兄吧?”
【那肯定啊!他要是一直不醒来可不太妙。】
【唉……我的金龟玉泉,还在玉涧派的包袱里,不然就能卜一卦。】
【曾祖父留的万玉丹也在包袱里,要是这厮之前吃下,此时早活蹦乱跳了,也不至于躺在这儿还得陪着他。】
【作孽啊!!!~~】
邱杳杳紧抿着唇点点头,“不知村里可有大夫?”
她还未说完,阿菁的小虎牙露出来,笑着接过话,“好巧不巧了!我阿爹略通医术,待阿爹明日采药归来,让他给你兄长看看。”
【这么巧?】
【虽说是还未见过阿菁的爹爹,但…我怎么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还是别多想了,每次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唔……也罢,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没有要好。】
邱杳杳眨眨眼点头,沉默片刻,迟疑问道:“不知将我们兄妹二人带回村子里的那位猎户,是住在哪儿的?得空……想去谢谢他。”
【也不知镜子是被那猎户拿去了,还是落在了山上。】
【镜子要是没了,我还不得被他老人家骂死!】
阿菁将野菜咽下去,咂吧了一下嘴。
“听村民说,是村西的张猎户外出打猎时,在后山发现的你们兄妹二人。今儿天晚了,不若明日我带姑娘去见见那张猎户。”
“那就先谢谢阿菁姑娘。”
阿菁话锋一转,似在思考,“不过,张猎户平素倒是不怎么呆在村子里,都去后山打猎,咱们要大清早去看看,兴许是能碰上的。”
邱杳杳点头应下,她腹内早就空空如也,见阿菁吃的欢,邱杳杳慢悠悠下了筷,想了半晌还是没放进口中。
桌上那两盘野菜,不知道是炒蔫了还是油少了的缘故,菜色黑绿,没有丝毫香味,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经历了魇魅的幻境,那些毒虫蝎蚁的阴影,还未完全褪去。
邱杳杳与阿菁聊了几句,以照顾陆青寒为由,称困回了他所在的屋子里。
她在这陌生之地,并不能完全放下戒备,谢绝了阿菁邀请她一起挤木板小榻的好意。
陆青寒要是醒来得知自己与他同住一屋,又得叨叨好一会儿。
可她不像陆青寒那么酸腐,整日“男女授受不亲”挂在嘴边。
在梦境里,他们二人,共处一室,夫妻相称。
该破的,不该破的规矩,都破了。
邱杳杳全当破罐子破摔。
她可不会因着假象,真把这些当一回事儿。
炕头占了大半个屋子,容纳三人都绰绰有余。
陆青寒在炕头右侧躺着,邱杳杳在左侧躺下来,炕的正中摆着一张破旧长几,刚好将本隔着半丈距离的二人,隔绝的更加彻底。
天色暗下来,远处几声狗吠清晰可闻。
角落的矮柜上置了一盏油灯,火光微弱。
邱杳杳和衣而眠,毫无睡意,脑海中思绪万千。
【这村子里总透着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阿菁的厨艺不敢恭维,那菜看得真的难以下咽……】
【不得不说,臭道士烤山鸡的滋味,确实美妙多了,下次得问问那山鸡放的是何种香料,等回了邱府,让秋婶给爹娘和阳阳也做了尝尝。】
邱杳杳思及此,支起上半身睇了一眼陆青寒,仍旧是老样子,遂躺下,强迫自己闭眼入睡。
【罢了……待臭道士醒了,尽早离开此地为好。】
【好饿……无法入眠……】
【……还是睡吧……】
【明日……一定……要去猎户那里……问镜子的事儿……】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静下来,屋外依稀几声虫鸣,时不时窜出来,提醒炕上另一端躺着的人。
陆青寒缓缓睁开眼。
其实,他被虎子驮在背上,来木屋的半道上,迷迷糊糊地给颠醒了。
经历与魇魅对抗,他确实吐血受了内伤,需运气疗伤,静养些时日。
只是醒来伊始,有些虚弱,一路听着三人闲聊的话。
同时入耳的,还有邱杳杳的心声。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未脱离梦境。
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他默不作声地趴在虎子背上,一路上,将邱杳杳那些没完没了的腹诽,听个干净。
他才见识到,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满身清冷如烟的小姑娘,明面上迸不出几个字儿。
心里可是九曲十八弯,戏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