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杳杳知晓此话，这诗原本说的是鼠患瘟疫，天灾人祸，饿殍遍野。
人含鬼色，鬼夺人神。
这世道，妖魔鬼怪虽有，可往往，人比鬼怪更可怕。
陆青寒是在提点她。
“这儿虽有官道，然此地可不甚太平，那客栈亦不是什么正经客栈。何况，抄着林间小路翻过那座山，再走上半日，便可到玉涧派，比走官道快上许多！”
“邱小姐既是救弟心切，贫道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事关阳阳，能快一些，不管如何，都是好的。
邱杳杳不疑有他。
陆青寒枕臂阖目，慵懒倦怠的如同江湖里落拓不羁的醉酒剑客。
“其实，贫道也很好奇，邱小姐这般家世，随贫道外出远行，身旁竟无一丫鬟婢子伺候，也无护卫跟随，邱家二老也放心？”
“委实有些罕见！”
“……”
她爹娘当然不答应！
临走前，她游说了许久，说陆青寒并不能完全信任，此次连累弟弟，为了阳阳，自己也必须跟着去。
她又带上曾祖父留下的一堆宝贝，并且再三保证，这才勉强答应让她跟着去。
爹娘还又多塞给陆青寒十两银子，望他护自己，一路周全。
邱杳杳的目光从篝火飘到陆青寒脸上，“杳杳便是打小就有这毛病，不想惯的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身旁从未有婢女伺候过。”
这倒是少见……
“道长降妖除魔的本事，杳杳已经见识到了。杳杳相信道长是个光明磊落、言而有信之人，既是答应爹娘的请求，自会护我一路周全。”
“……”
陆青寒想起之前邱杳杳对付魇魅干净利落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柔弱女子。
邱杳杳面色一转，微微翘起唇角，“何况，爹娘给了不少银子，看在银子的面上，道长也不会心生歹念吧？”
这话说的颇为巧妙，明里暗里都无法让人反驳。
“咳！那是自然。”
陆青寒闭眼假寐，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这小姑娘不会猜到他要省下银子，所以露宿林子里吧？
应该……不会。
“邱小姐，贫道可否冒昧一问？”
“问吧！但我亦知，道长要问的是什么。”
“哦？”陆青寒竖耳倾听。
“是想问我，为何看的见魇魅？为何看的见那些普通百姓看不见的东西？为何有符纸？是不是也是修道之人？”
陆青寒睁开眼边听边坐起身，隔着篝火，少女手里正拿着一面镜子，借着火光左看右看。
恍然抬眸，四目相对。
一黑一金的眸子，似要将人吸进去。
陆青寒本等着邱杳杳说下去，没成想，偏偏不如他意。
“公子既知冒昧，这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更为妥当。”
冷不丁，凉飕飕的话丢过来，将陆青寒冻的眉眼一滞。
余光触及那面镜子，陆青寒不免多看两眼。
他见过闺阁千金有随身带绢帕扇面的，带荷包香囊的，唯独没见过有人带着一面古旧镜子的。
那镜子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个藏在衣襟里的护心镜。
陆青寒摸了摸鼻子。
心觉眼前少女，十分古怪，美丽“冻”人。
“姑娘不想说，亦有不想说的道理。”
邱杳杳不再看他，自顾照镜子。
“夜已深，姑娘在马车里歇息，贫道就躺在这树下。”
邱杳杳点点头，收拾妥当，直接钻进马车里。
翌日。
天蒙蒙亮，陆青寒在马车外将邱杳杳唤醒，两人继续赶路。
马车走了约莫两个多时辰，来到一片绵延起伏的山脉间。
陆青寒隔着车帏道：“邱小姐，这里就是玉峰山附近，前面不远有处驿站，贫道将马车停在那儿，剩下的路，只能靠双脚爬上去。”
“一切，就依道长所言。”
待二人下了马车，陆青寒将马车牵进驿站，还未出驿站，被人唤住。
“陆师弟？”
陆青寒与邱杳杳回身望去，几名身着青白相间窄袖衣袍的男子，刚从客栈走出来。
“叶师兄。”陆青寒迎上前抱拳施了个礼。
为首的男子长相周正，气宇轩昂，顶冠背剑负手而来，他上前拍了拍陆青寒的肩膀，面上掩饰不住的笑意，“陆师弟，许久未见！”
“你……这是完成掌门交代的任务，从外面回来了？那等师尊出关，岂不是可以举行正式弟子的仪式？”
陆青寒并未多言，摇摇头，“师兄这是作何去？”
“之前收到师弟们传回的消息，称梨水镇附近的村落闹鬼出了人命，官府有些束手无策，掌门命我等前去，我正准备带着师弟们来驿站租几匹快马。”
“梨水镇挺远的，少说也要十日的路程，师兄御剑飞行前去，岂不更好？”
男子点点头认同陆青寒所说，“正是！我与师弟们商量，欲骑快马赶路，等到了桑秋林，与你三师兄汇合，再一起御剑飞行而去。”
“这位是……？”男子目光移向陆青寒身侧。
陆青寒恍然，忙解释，“这位是清泉镇邱员外家的千金。”
陆青寒看向邱杳杳，指着男子道：“这位是玉涧派柏清真人座下大弟子——叶无为。”
叶无为看着邱杳杳，温声含笑，“见过邱姑娘。”
“幸会。”
邱杳杳只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默不作声杵在那儿。
少女面色如常，透着几分冷漠高傲。
大大方方迎接叶无为身后几名师弟们探究疑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