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
男子无力地倚坐在柚木罗汉床上,单手撑着矮桌,神色不明。
一袭飘逸的衣衫勾勒出凛凛身姿,血染的红色不曾破坏那份清冷出尘,反而衬得苍白面色有种奇异的美感。
尤其是当他回眸看向来人时,眉眼舒展,绯唇微张,竟是平平添了两分妖冶和魅意。
细看,他的手旁只有茶壶和一个白瓷无纹的茶杯。那成对的另一只,正孤零零地躺在衣摆边四分五裂。
碎片边未干的梅渍,素白衣衫上粘合的黑红,房里萦绕不散的腥味,足以说明他这次压抑毒性后反噬的严重程度。
神玥轻轻一挥手,消去了白玉石板上锋利的碎片和那一摊摊干涸的血迹。坐在茶桌另一侧后,她再一扬手,白子画所着衣物那斑斑驳驳的颜色也随之消失,变回原本不染纤尘的干净。
“师兄,还好吗?”
“无事。”白子画避而不谈之前的狼狈姿态,只用两字敷衍了过去。
神玥无奈地止住话头,从墟鼎中掏出紫薰新炼制的药推到他面前,“这是换了配方的新药,比之前的剂量要重,应该能多缓些时日。”
“辛苦你和紫薰了……”
白子画握住光滑的瓷瓶,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倒出药丸立马服下,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总觉得,这样垂死挣扎的自己,全无道者的淡然自由。”
就像一个畏惧死亡的懦夫。
特别是今日,花千骨为缓解他的痛楚,竟然献出了自己的鲜血。清高如他,骄傲如他,若日后注定要靠饮血而生,倒不如就此死去。
察觉到他低沉的情绪,神玥一时不知该劝说些什么。
修仙之人,早已生死看淡。不强求、不偏执、不妄为。
如今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心存侥幸,企图求得一线生机罢了。说实话,与那畏生惧死之人,倒无不同,却也失了本心。
良久。
神玥再次开口,“那孩子的血,当真能抑制卜元鼎之毒?”
思及来时看到的情形,她隐隐知晓了花千骨所做之事和白子画突然消极的原因。
白子画没有应声,也没有否认。
“师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神玥看出他对此事的抗拒不愿,不欲多劝,只道:“明日我与那孩子谈谈,打消了她的念头便是。”
她变幻出一杯热茶,递给白子画的同时,又温声安抚道:“长师如父。她不过是被你的情况吓住,一时慌了神才想到那样极端的法子来救你。”
白子画放下药瓶去接茶杯时,无意间触碰到那如玉般沁人的手指,心跳不由快了几分,连带低郁的眸色都回暖了些。
只是,神玥毫无察觉,一心想着宽慰他。
“那孩子虽然行事欠妥,但也是对你的拳拳敬意。”
“你没看见她被你呵斥后,傻傻得忘了止血,到我跟前时小脸白的实在骇人。也不知她回去有没有好好休养?”
花千骨之于神玥,是师兄的徒弟,是天儿的同门,也是长留的一员。作为玄尊,她应当给予她与其他弟子一样的关怀和爱护。不论她是否身怀异血,是否犯下错事,是否成为师兄的生死劫。
“师兄,明日要与我一起去看看她吗?”
神玥说的话,白子画其实没听进去多少。他的心神,全在指尖若有若无的凉意和她轻柔的声音上。
被问及时,才慢了一息的回答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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