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江羡不在家,归家也不知何时,她的心中虽有期待,却不至于整日无所事事的等待。
而如今江羡回来了,虽不在府内,沈稚却知道他迟早要回来,故而这心中便对他多了几分期待,再无法如从前那般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事了。
怔忪间,针尖刺破指尖,血珠飞快滚落下来。
沈稚连忙用手帕捂住手指。
“呀,这是怎么了?”正好冬青进来,瞧见这一幕,连忙上前。
“无碍,只是刺破了手指而已。”沈稚朝她笑笑。
这也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沈稚也没当回事。
血很快止住了,指尖的那一点伤口很浅,瞧着可有可无。
恰是这时,杜妈妈从外走了进来,神色略略有些怪异与诧异:“夫人,皇后娘娘来了。”
“你说谁?”沈稚整个人愣住,“若虞?”
“是。”杜妈妈点头。
沈稚将手中针线放下,连忙提着裙摆迎了出去。
徐若虞应当在坤宁宫才对,怎么会来侯府?
况且皇后出宫乃是大事,怎么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沈稚不敢有任何耽搁。
等她迎出去时,就瞧见做普通妇人打扮的徐若虞正在门房婆子引路下走了过来。
“娘娘!”沈稚连忙上前,刚要行礼,就被徐若虞拦住:
“我今日来,是以朋友身份来的,并非是皇后。”
沈稚抬头看她。
只见她嘴角含笑,面庞随和。
徐若虞不做皇后打扮时,便与普通人家的夫人没什么两样。
她穿着一身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纱裙,发髻挽在脑后,插着两支朝阳五凤挂珠钗,肌肤白净如雪,眼眸微弯噙笑。
比上一次见面时,她似乎已经好了很多。
“你怎么来也不提前与我说一声?”沈稚渐渐放下担忧,笑着道。
“若是说了,只怕是就出不来了。”徐若虞笑着挽住她的手,一如从前那般,“太多年没有出宫了,街上倒是变了不少。”
自从当年陛下重回东宫,徐若虞就再没有出过皇宫。
一晃经年。
“这些年的确是变了很多。”沈稚笑着道。
她带着徐若虞回了永宁居,永宁居上下严阵以待。
尽管徐若虞此次出宫并无排场,甚至还像是悄悄出宫的,可也无人敢怠慢。
杜妈妈亲自奉了茶。
“多年未见,杜妈妈倒是一点没变啊。”徐若虞笑着道。
杜妈妈恭声笑说:“承蒙皇后娘娘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
“你是沈稚的身边人,我自然记得。”徐若虞微微笑道。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不再多说什么。
沈稚屏退左右,才目露担忧地问徐若虞:“你这一趟出宫,陛下可知道?”
徐若虞与陛下一直都有不愉快,两人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
“我与他说过。”徐若虞神色淡淡。
只是说过,恐怕陛下并不应允。
也难怪徐若虞会这幅模样出宫。
“陛下这些日子正高兴着,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沈稚只能如此道。
“他高不高兴,与我何干。”徐若虞眸中透出冷漠,“我母亲生病那些日子,我也不曾回去看过她,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自然要回家看看父母。”
徐夫人生病是一年前的事,那时徐若虞仍在冷宫之中。
沈稚倒是去徐家看过两回,徐夫人的病是忧思成疾,想也知道是担心什么。
徐大人在朝中更是没什么说话的地位,有名无权罢了。
“徐夫人的病静养着,假以时日也是能痊愈的,你别担心。”沈稚轻声安慰道。
“那些日子,多亏了你替我照顾母亲。”徐若虞感激道。
“你我既是朋友,你的母亲病了,我自然该去看看。”沈稚轻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也没做什么。”
徐夫人心中想的念的依旧是自己的女儿而已。
“那时人人都恨不得与徐家撇清关系,只有你不在意这些。”徐若虞笑笑,眸中有淡淡凄色。
沈稚总觉得今日的徐若虞有些不太对劲,她正想问什么时,却见她眉头微攒,轻轻咳了两声。
“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沈稚忙问道。
徐若虞摇摇头,淡淡笑了笑,道:“不过是在冷宫时留下的老毛病而已。”
“可请太医看过了?”沈稚道,“不论毛病大小,总归是要请大夫看过才好放心。”
“你别担心,只是有些咳疾而已。”徐若虞自嘲一般地扯了扯嘴角,道,“自小好日子过习惯了,从来也没冻着冷着,没想到去了一趟冷宫,倒处处都不适应。”
冷宫吃不饱穿不暖,能好好的活下来都不容易了,哪里能要求那么多呢?
沈稚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心疼。
徐若虞自小金枝玉叶般的长大,更是被徐大人夫妇捧在手心里,从不叫她受任何苦。
可是自从嫁人以后,仿佛前十几年未受过的磨难,都尽数涌了上来。
沈稚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徐若虞时的模样。
那时的她天真烂漫,纯真自由自在,她就像是山间精灵,纯粹又可爱,不受世俗之苦。
可如今的她呢?
她虽笑着,那笑里,却始终藏着几分苦涩。
从前的她,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了。
“至少,如今你算是自由了。”沈稚安慰她。
“自由?”徐若虞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痴痴笑起来,笑的眼眶发红,染上淡淡霞色。
“我想要的自由,这辈子算是没指望了。”她笑出了泪花,湿润的眼眸看着沈稚,“你日后,去替我看一看吧。”
“若虞……”沈稚总觉得她今日似乎话里有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徐若虞洒脱一笑,“我听闻侯爷上交了兵符,从前你们沈家的那支军队,如今回到了陛下手中。”
沈稚倒是没听江羡说这些。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她道。
只要不再起战事,这支沈家军,至少可以留在京城很久。
徐若虞望着沈稚,微微泛红的眼底似有无数情绪。
她像是有许多话要跟沈稚说,可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