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说是城南起了大火,难道是周大荣家吗?”她声音里带着颤抖,显然是刚才以为孙勇受了伤。
“嗯。”沈稚轻嗯了声,靠在床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慌了。”
人在慌乱之下就会失了理智。
饶是柏夫人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周婆子跟在她身边几十年,对她忠心耿耿。
只要她想,就可以说服周婆子,将她兄嫂一家再藏去无人可以找到的地方。
即便冒险一些也无妨。
可她偏偏选择了最狠毒,也是最保险的一种。
取人性命。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但偏偏,周大荣一家被救下来了。
他们一家才到京城就出了这样子的事,无端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要灭他们的口。
而最怕他们开口的,不就是柏夫人吗?
柏夫人这一步棋走错,便已经满盘皆输。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江羡回来了。
沈稚此时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听见脚步声靠近,一睁眼,便看见江羡走近。
天还是鸦青色,透着雾蒙蒙,他出去一趟,身上便沾染了火烧房梁后的烟味。
“你回来了。”沈稚从床上坐起来。
江羡将外衣脱掉,扔到一边,身上味道便淡了些。
“火势已控制住了。”他道,“但是人没抓到。”
其实沈稚早猜得到人是抓不住的,放火之人只怕趁着混乱时便已跑了。
不过放火之人不是重点,周大荣一家才是。
“周大荣他们怎么样?可受了重伤?”沈稚问。
“周大荣被砸断了一条腿。”江羡道,“他的妻子跟儿子倒是没什么事。”
这两人也是最先被救出来的,只有周大荣被落在最后,但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不易。
对于周大荣他们一家子,沈稚心中感受是矛盾的。
“当初我娘的死,他们也参与其中,可如今,我却要救他们性命。”。
外头寒风依旧,吹打着窗户,悬挂的灯笼在屋檐下被吹的来回晃动,光影晃得她眼花。
“救他们是为了留着替你母亲伸冤。”江羡握住她的手,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印出她此时失魂落魄的模样。
待将柏夫人扳倒以后,周大荣一家要怎么处置,也随她的意。
不知怎么的,沈稚突然有些鼻酸。
她有点想哭,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哽着喉咙,说不出话。
江羡微凉的手指轻轻拭过她的眼尾,将她的泪珠擦去。
“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他道,“天亮以后,你去看看周大荣。”
沈稚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江羡遂起身去净室擦洗一下身上。
这一夜格外的长,沈稚昏昏沉沉睡着,她不是个会经常做梦的人,但今夜梦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她一时分不清真假虚实,人浮浮沉沉的,直到有人将她叫醒。
是杜妈妈。
一睁开眼,便看见杜妈妈担忧关切的眼神。
她浑身汗湿了,连贴身穿的肚兜都打湿了。
“大冷天的,怎么睡一觉出这么多的汗?”杜妈妈便扶着她起身,便凝着眉吩咐小清去准备热水,伺候沈稚沐浴。
可这一身汗出出来,沈稚却觉得浑身的清爽舒适,还感觉有些轻松。
坐进浴桶里,沈稚脑袋靠在浴桶边缘,她问道:“侯爷呢?”
“一大早就进宫去了。”杜妈妈回答道,“昨儿出了那么大的事,陛下召他肯定是有吩咐。”
天子脚下出现有人故意纵火,这不是藐视皇家威严?
沈稚闭着眸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
若是查到纵火之人是柏夫人,那沈家怎么办?
沈老夫人最在意的家族名声,若是都毁在这对母女手上,只怕她要气得病几日了。
沐浴过后重新换了身衣裳,用了早膳,沈稚才去老夫人那里。
恰好二夫人也在。
沈稚笑着同她们行过礼打了招呼。
“昨晚听说你那院子十分热闹啊。”老夫人笑着道,“出什么事了?”
“昨夜城南起了大火,有人连夜来给侯爷报信呢。”沈稚轻声应道。
“城南起大火了?”二夫人惊呼道,“可严重?”
“似乎是有些严重。”沈稚说道,“听说连着烧了好几间房子。”
“这大冷天的,怎么还会着火?”老夫人也有些惊讶。
“天干物燥吧。”沈稚笑着道,“家家户户屋里都堆着柴火呢,夜里也烧柴取暖,指不定就是谁家烧的火大了。”
“倒也有这个可能。”二夫人道,“也幸好是大雪天,火扑灭的快。”
也不用到处去抬水浇火,光是那满地的雪便能扑灭一大半了。
“城南着火,怎么还能找到老四?”老夫人纳闷地问,“这不该是城防营的事?”
城防营夜夜都要派人巡逻的,便是着了火,那也该找城防营的人,怎么会大老远跑到侯府来。
沈稚并不想此时告诉她们关于将军府的事,便只能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
“天子脚下出现这种事,陛下想必也担心。”二夫人轻声道,“四弟为陛下办事,自然要为他分忧的。”
“这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找老四,他能忙得过来吗?”老夫人道。
“既然陛下有吩咐,便是忙不过来也得去做啊。”沈稚说。
老夫人闻言便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做妻子的,怎么也不知心疼心疼他?”
沈稚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两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母亲教训的是。”
气氛有些僵冷下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老夫人近来脾气不大好,好似瞧谁都有些不耐烦。
别说是沈稚了,就是二夫人在她跟前有时还要挨两句说呢。
三夫人更是没事都不敢往老夫人跟前靠,怕惹得她不快。
二夫人朝沈稚递了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沈稚微微笑笑。
陪着老夫人坐了一会儿后,两人才离开。
二夫人挽着沈稚的手,轻声说道:“母亲最近对谁都这样,你放宽心,她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放心吧,我没放心上。”沈稚轻轻笑了笑。
自老侯爷去世后,老夫人就有些变了,不过是最近这变化更加明显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