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输了。”李智淡淡地说道。
“这还没开始下呢，怎么就输了?”
李心明诧异道。
他已经占据四个边角了，怎么看都是他赢。
然而下一秒，李智的回答就让他破了防。
“我下的是五子棋。”
李心明：???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下五子棋了?”
“你说和我下棋，又没说下什么棋。”李智小手一摊，得意道。
“所以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输了?”
“我赢得正大光明。”
“哪里正大光明了?”
“我下第三手时，你完全有机会阻止我的。”李智指了指棋盘上的四个角，
“可你太在意这些重要的东西了，便忽视了我的真正意图。”
“于是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我所有的计划。”
“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李心明问。
“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李智淡淡地说。
李心明看着棋盘，陷入了沉默。
李智没有说话，静静地吹着晚风，静静地看着李心明。
太阳最终沉入山谷。
天空变得暗紫，月亮占据天空。
良久。
李心明伸出手，轻轻落在李智放下的第二颗白子上。
“你做的那些假账，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账本虚虚实实，留下很多线索，也是暗示我你想做什么。”
“但我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你摆了一道，没有去深查。”
“是的。”李智点点头。
“你在十年前就开始计划这一切了?一个八岁的孩子?”李心明不淡定了。
“很意外吗?”李智微微一笑。
李心明一怔，随即大笑起来。
他早该明白的。
他的儿子在出生时就是被老天爷所诅咒的妖孽。
连老天都惧怕的存在，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呢?
“你做假账的手段很高明。”李心明说道，“连我都骗过去了。”
“你错了，那不算是假账。”李智微微一笑，道，“只是你觉得那是假账。”
“我觉得那是假账?”
李心明愣住了。
“那些丹药，法宝，还有赚钱的灰色产业......”
“都是真的。”李智点了点头，道。
“李家做的事情我在做，李家不敢做的事情我也在做。”
“根本没有假账一说，你看到的账超过就成都是对的，只是太夸张了。”
“数目上虽然有问题，但是你再仔细核算就会发现，不管是少了还是多了，都在合理的范围内。”
“要不然最终的数目也不会是准确的。”
李智饶有兴致地看向李心明。
李心明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量。
他当初一直以为儿子瞒着他做了十年假账。
可现在却告诉他。
这些都是真的！
李心明重新审视起棋局。
李智落下的第二颗旗子，就彻底变了味。
“如果说账本是真的......”
李心明很快反应过来，就猜出了李智的其他计划。
可能不是全部，但大致方向能猜到。
可是猜着猜着。
李心明愈发感觉不对。
这些计划最终都指向一个结果！
他猛地抬起头，发现李智正对着他微笑。
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
一个睥睨天地的笑容！
李心明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难道是想......”
“是的。”
“就凭你一个人?还是加上整个李家?这些都不够！”
“当然不够。”李智伸出手，落在他放下的第三颗白子上。
“你想指望平民百姓?”李心明摇摇头。
“这条路行不通的。”
“大夏帝国是农耕文明而非游牧民族，百姓只希望安居乐业而非战火连天。”
“更何况他们太害怕了，对修行者的惧怕，怕到了骨子里。”
“这半年来的起义，有八成还没开打，他们就自己先投降了。”
“怕就对了，他们越怕，就会愤怒。”李智说道，“只需要再添一把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愤怒没用的，在修行者面前，哪怕数量再多，也是徒劳，他们毫无反抗的力量。”
李心明说着，指尖飞出一道光芒。
散布在三个角落的三颗黑棋凌空飞起。
“云家，手握五百万禁军，其中有过半都是纳灵境往上的修行者。”
“叶家，两百万远征军中也有一半是纳灵境往上的修士，被你杀掉的那三十万不过是临时组建的三军，他们的死无法动摇叶家根基。”
“诸葛家虽然镇守边疆，但若是云家号令，他们也会从百万守卫军中抽调部队增援。”
“你的火还没有燃起来，就已经熄灭了。”
“如果老百姓也是修行者呢?”李智忽然说道。
“这怎么可......”李心明一愣，就要反驳时，脑海中骤然回想起少主府的账本上所记录的丹药。
嗜血丹，狂暴丹，锻骨丹......
这些丹药如果能叠加使用，就会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足以让一个普通人，比肩修行者！
李智看着李心明震撼的模样，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的第四颗棋子，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背景下的人难以想象的——
思想。
李智穿越之前，是上过大学的。
大学里有一门必修课程。
在那门课程中，李智学到了一句话：
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力量源泉。
李心明彻彻底底被李智震惊了。
他无法想象，一个出生豪门世家的富家子弟，究竟是如何拥有这个想法的。
但是毫无疑问。
这个想法，在这个时代是所不能容忍的。
李智将要面对的是一整个阶级。
他所计划的一切，将动摇他们的权力。
而最终......
李智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反派！
......
不知过了多久。
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
黑暗将两人所笼罩。
李心明轻叹一口气，手指指向最后一颗没有飞起的棋子。
“我本给你留了一条路，倘若你借助李家的力量，也许会轻松许多。”
“可你却没有选择这条路。”
“借助李家的力量固然轻松。”李智苦涩地笑了笑，“可代价......是什么呢？”
“倘若我输了，就要搭上整个李家。”
“然后把您和娘都拖下水，甚至还有爷爷，还有其他人......最后整个李家都没了。”
李智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李心明，小心翼翼地问出那个藏在他心底许久的问题。
“爹，你会生气吗？”
一阵风吹过，将两人头发吹得飘散
闪烁的星辰和洁白的月光点缀着深蓝色的夜空。
远处的李家大院，一片灯火辉煌，人丁兴旺。
“这就是你一直隐瞒我们的原因？”李心明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这种重担落在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身上，实在是太沉重了。
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
没想到如今儿子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他们。
李智轻轻点了点头。
尽管他的真实年龄已经接近五十岁了，但在这个世界，在这一刻，他是李心明眼中羽翼未丰的儿子。
“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李心明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李智的肩膀。
“因为隐瞒了我们？”
“我们隐瞒你的事情恐怕更多，有点秘密再正常不过了。”
“还是因为你觉得你这么做会连累我们，让我们陷入危险之中？”
“别小看你爹，你爹也是大夏帝国数一数二的高手。还有你娘，你真觉得一个大家族的夫人会是一个花瓶？实不相瞒，你爹连你娘都打不过......”
“你要知道的是，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影响我们支持你，也不影响你是我儿子的事实。”
“你不必一个人承担一切。”。
“爹......”李智鼻头发酸，眼睛红润。
他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再承担这一切。
李心明微微一笑，大手一挥，将李智搂到怀中，轻笑道：
“别忘了，没有什么事，是喊一声爹解决不了的。”
最后一颗举棋不定的白子终于落下。
没有落在棋盘上。
而是落在李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