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月凛要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几天里,花奈总是会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或者说想告诉她些什么。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什么也没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虽然小松月和不二做了同桌,但和以前完全判若两人。
比起跟着不二,她更多的是坐在座位上静静地写写画画。
不二对她来说还是光,但是早就不是“唯一的光”了。
小松月经常还是会出神的注视着什么,偶尔也会盯着不二。
少年对她从来没有过多的关注,即使是一开始,默认她选择这里的座位,也是出自于想了解真相。
后来的时间,他没有因为那三年的相处对她有半点不同,就算是下课也总是会跑到花奈那边和菊丸他们打趣。
或许是因为他也想用这种方式,委婉的告诉她……
小松月凛是小松月凛,樱野花奈是樱野花奈。
他从来不会去把那些并不快乐的过去加到现在的她们头上。
伤害永远存在,她确确实实的让不二的三年国中生活过得乌烟瘴气。
但他不需要道歉,因为他的忍耐也仅仅是因为她那个时候是“樱野花奈”。
小松月看着前面花奈似乎又被不二戏弄了,气得不轻,菊丸也在一边受到波及。
三个人在透明的窗边,沐浴着阳光,看起来干净又美好。
那是她曾经也可以有,但再也没办法感受的东西。
她曾经疯狂且偏激的觉得自己或许早就该要死掉了才好。
她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人。
她是肮脏的,不堪的。
她在无数个夜晚都会想到那些可怕的人,她疯狂的害怕陌生的东西,她不清楚自己哪里错了,但就是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
她逃避出门,她看见爸爸妈妈看到自己的堕落而伤心痛苦的样子心里诡异的会觉满足。
她知道自己病了,但是她不想看医生,她不愿意去看那些肮脏又让人失望的过去。
她看到无助心疼的只能哭泣的母亲,看到烟瘾越来越大,白发越来越多的父亲,她觉得自己还算是活着的。
她变得只顾自己,自私又自利,为了自己发泄,她肆意的伤害自己的亲人,她是个很差劲的人。
所以,当那辆车撞过来的时候,她没想躲,她只觉得解脱。
小松月凛是出车祸变成植物人的。
那是她出事之后第一次同意出门,因为她听说那些坏人终于被抓住了。
外面安全了。
小松月凛仔细的回忆当时的心情,只觉得那个时候,阳光刺眼极了,洒在身上灼热得很。
她不愿出去了,她觉得那么亮的光,就像是把她整个人赤裸裸的放在了别人面前,每个人都能看出她经历了什么。
她害怕别人的目光,害怕每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会不会突然再伸出一双粗糙的手。
当她被撞飞起来的时候,看到路边绝望的母亲。
其实心里是解脱的。
——爸爸妈妈应该也不用每天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担心自己会想不开了。
其实她特别想死,但是每次刀片放到手上,看见血液渗出来的时候,她都会恍惚间看妈妈爸爸带着祈求的眼神。
可是车祸是意外啊,这说明是老天爷都不想让她活了,这总不能怪她了吧。
看吧,她就是这么自私。
小松月凛轻轻的抚摸着左手手腕上不太明显的凸起。
看着花奈好像注意到了自己长久的注视,以为在看不二,于是自以为隐秘的拉了拉不二的衣袖,然后转过头去和那个红头发的聊天。
不二也看到了自己,温和礼貌的冲自己笑了笑,点了点头,蜜色的短发轻轻的在阳光下划了个弧度。
但他并没有走过来,小松月也没有想过要他走过来。
她也冲他平静的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
看吧,花奈也以为自己喜欢不二的,可是,怎么可能呢?
小松月凛这个名字,都不配和不二周助四个字放在一起的啊。
所有的美好,小松月凛都根本不配和他们联系起来吧。
等手腕传来痛意小松月才发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手腕上深浅不一的疤被搓得泛红。
看着桌子上放的信纸,小松月拿起笔抬起手试了几次,最终也没再写什么。
后面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几乎是一瞬间小松月就想到了那个放学的午后,年幼的自己,那个可怕的恶魔。
她像是被吓到一样身体紧绷的颤抖,站起了身,顺手盖住了桌上的纸张。
看到后面一张略显惊讶和歉意的脸,小松月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表现的太夸张了。
“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和别人接触。”盯着地板,虽然已经同班过三年,但是她也没办法把面前的人和某个名字对上号。
那个少年慌张的摇头,脸都憋的通红,手不自在的摸着后脑勺:“不……不,没关系,小松月桑,那个……”
小松月站在那,也没抬头,耐心的等他说完,身侧的手掌因为刚刚突然的触碰还紧紧的攥着。
然后就看到自己的视线下出现了一个信封。
是很可爱的粉红色。
小松月听到周围好像有人在起哄。
里面的内容不言而喻。
小松月这才抬起头看前面的那个少年。
那是之前同意和花奈换座位的男孩子,长得高高瘦瘦的,脸颊泛红。
留着短短的寸头,是个清爽干净,有着少年感的男孩子。
干净啊。
刚好是,小松月凛渴望,又最害怕的东西了……
她不喜欢被那么多人注视,也不喜欢被起哄。
明明已经好转的病情似乎有些压抑不住,撑在桌子上的手指尖泛白,甚至身体在周围因为长时间没有回应而越来越大的起哄声中有些发抖……
他们在看着,他们在笑她……
他们看着她遭遇这种糟糕的事情,他们会拿来调侃,并且以此为乐。
小松月觉得自己的情绪产生了很大的波动,她没办法控制的变得负面。
正在这个时候,是花奈走过来拿走了信封。
“这种事情,还是私下说会比较好吧,”花奈慢慢地站在两个人中间,其实她也不喜欢出风头,但是看见那样的小松月,总觉得她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那时候她好难过,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理由的也会觉得难过和害怕,所以她想站在她面前。
——一个人的害怕或许不会因为另一个人而消失,但只要有人站在她旁边,那总是会减轻一点的。
花奈不知道小松月经历了什么,但她觉得她希望有人站在她身边,帮她挡一挡那些并不恶意的目光也好。
远野信介其实看到小松月状态好像不太对的时候就意识到可能她不太喜欢这种方式。
但是一时也想不到特别好的解决办法。
偷偷给为自己出主意的同学使眼色,他也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更起哄了。
现在花奈来帮忙解围,远野也是顺势就下了。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和花奈道谢,然后绕过花奈冲后面的小松月低声道歉:“是我太着急了,因为今天之后,可能就没办法再见到小松月桑,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遇到这个变故,周围的人都差不多安静下来了,所以一开始出主意的同学说话声音显得就很大。
“切,又不是谁都像她樱野花奈一样,正常初中女生都不会讨厌这种方式吧。”
这句话可以说完全没有压低音量的想法。
花奈听见了,但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把信轻轻放到了小松月的桌子上。
然后询问她的状态。
因为现在的小松月虽然远一点看不出来,但是凑近还是可以发现微微颤抖的呼吸和泛白的唇色。
那个同学看见自己被忽视,没理会远野的制止,更加大了音量,用调侃的语气:“但是也说不定两个都是神经病,毕竟老师的态度确实也很不一样嘛……”
不二是在这个时候出声的。
他脸上没有笑,从菊丸桌子上跳下来,慢慢地走。
“要上课了哦,该回座位了,”路过那个同学的时候,声音也不大不小,刚好够全班人听到,“说这样的话,也太过火了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