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慕槿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已完全失去左臂的雷烬桐,莫名感到有些黯然神伤,淡淡的说道:“都结束了吗?”
突然,他毫无征兆的捶胸顿足,此时一身的狼狈和稳如泰山的雷烬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最引以为傲的黄金双眸也变得越发黯淡。
“看来我的决心也不过如此。”
“然而,并不是这样,沙慕槿。”
“你已经做的足够出色了。”雷烬桐默默向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为什么你能这么不为所动?我的实力明明不应该在你之下,竟然会感到如此害怕和恐惧。”
雷烬桐扬了扬眉毛,“不是这样的,你别看我这副模样很冷静,其实我全身痛的连动都动不了。”
听到这里,沙慕槿的眼中才闪过一丝光亮,“切,你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呈什么能?我问你呈什么能?”
“非要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现在你满意了吧?”
“我只是不想看到别人受伤而已,因为我的实力足够硬,所以想帮别人多扛下一点困难,当然在你身上也适用。”
沙慕槿看得出来,现在雷烬桐即使说话也很吃力,于是他稍微收敛了一些锋芒,云淡风轻的说道:“伤势不要紧吧,大不了我背你回去。”
“呵,这可真不像你,恐怕我真的要麻烦你了。”雷烬桐轻轻一笑。
“这可是只有女人才能在我这享受的待遇,你还不知足。”
沙慕槿摆了摆双手,随即微微蹲下,示意雷烬桐跳上来,然而后者早已全身僵硬,连使上一点力气都费劲。
万般无奈之下,沙慕槿只好依靠自己的力量轻轻将雷烬桐托起,其余留在场上的沙兵想上前帮忙,却被他一一回拒。
他摸了摸额头,放声大笑道:“你们以为你们的皇帝会有多么懦弱?连这一点小事都承担不了,将来我还如何担当更大的事?况且雷烬桐是我的同伴,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你们都退下吧。”
“诺。”
万千沙兵一齐跪倒在地,口中的一个字却如同巨大的响雷充斥在整片空间,话音未落,所有沙兵已然化为随风飘荡的流沙,瞬间抹去了踪影,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
沙慕槿点了点头,娴熟的背着雷烬桐一步一步朝自身引以为傲的金字塔尖走去。
“看来你还挺关心我的,我还有点小感动。”
时隔了那么久,雷烬桐终于不慌不忙的挤出了一句话。
沙慕槿侧目而视,瞪了其一眼,“虽然我们之间有矛盾,但我们也是并肩作战过的伙伴了,我记仇,但也是分时局而论。”
“不过你还真是替我省力,我原本以为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重。”
雷烬桐苦笑一声,“呵,那是因为我丢了一条胳膊,没想到刚出关……代价如此之大。”
“你私自行动得到了会长的许可吗?”
“当然不需要,我的行动基本上都是以个人名义,顶多会带上几个经验娴熟的人才,洛会长人美心善,并且还察觉到了我的决心,从来都不会对我过多干涉。”
“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体制吗?我在暗处中寻觅情报,排除对组织所有有威胁的因素,而你在光明、人民群众面前护佑他们平安,肯定比我要多受欢迎。”
“受欢迎?亏你这种话能讲的出来,我从来都不会在意这种东西,我所在意的只有超自然协会所有人的安危,以及我们所有人真正的能活在光明和太阳之下。”
“我能理解你,所以这次我才做了这么冒进的举动。”雷烬桐低声说道。
“所以你还准备再次踏上新的征程吗?”
“当然,即使会面对那些时间系的敌人,我现在也无所畏惧。”
“时间系吗……这些人仿佛就像是出生在金字塔顶端的婴儿,我们只配仰望他们的脚底,超能力者与超能力者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呵,真是讽刺。”
“沙慕槿,这是你迟早要面对的问题,你逃避不了。”
“不如让我去吧,我的能力也足以保佑这些后辈不死。”
“不,你和我不一样,我的位置随时都可以有人代替,但你不行,你所构造的精神力领域也许是大家一辈子生活的地方,要是你死了,他们该何去何从?”
“这种事情只有交给我,只能交给我……”
“另外……”
雷烬桐顿了顿,再次开口将一切娓娓道来,“刚刚在时间高速飞跃之际,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时,离我拿死亡只差半步,不知为何我看到了我这辈子都没看到的奇异景象。”
“那可能是我们光明而璀璨的未来,虽然只有一瞬,但是我确信,那绝非是虚假之天的幻象。”
“其中有一个人很有可能是天定之人。”
“是秦非誓吧,我看你还蛮偏爱他的。”沙慕槿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也不是吗?”
此话一出,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这家伙,虽涉世过深却并没有泯灭人性,尚有一丝能拯救的机会,如果成功了,他将是整个世界的救世主,如果失败了,他将是整个世界的梦魇。”沙慕槿眼神微眯,略微不安的说道。
“不过我还是相信他。”
“这也许就是他的魅力所在。”
雷烬桐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沙慕槿的所有观点,“或许他真的能突破这个世界的限制,他其实有一颗包揽万物的心,但是那颗心却被无数的坚冰和荆棘所包裹。”
听到这里,沙慕槿显得不可置信,但随后又轻轻一笑,“姑且算你说的是真的吧,但看你这个狼狈的样子,还怎么带领他们继续前进?”
“呵。”
雷烬桐淡淡的说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前辈,这些后辈好似茁壮成长的幼苗一般,再怎么坚韧,也抵挡不住狂风暴雨,直到这时,我们这些老前辈就派上用场了。”
“无论花费几十个世纪,只要薪火延绵,众志成城,就没有跨越不过去的坎!”
言罢,沙慕槿显得有点吃惊,“几十个世纪?放眼望去,连我都想不到那么久远,真是想不到啊!雷烬桐。”
“我们的初衷是一样的,这和它并不违背。”
“我想也是,呵呵。”沙慕槿淡淡的笑了。
“期待我们再次并肩作战的那一刻。”
“嗯。”
随着夕阳彻底将整片大地染成暗红色,他们两个也第一次如此和谐的穿过风沙,抵达到了终点,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死亡和黑暗,而是三个泛着金光的年轻人。
他们其中眼神或饱含热泪,或喜或忧,还有一个显得格外突出,那道凌厉的眼神深邃的如同大海一般无边无际,其中包揽的天地万象也难以被人参透。
“欢迎回来,雷副会长,沙副会长。”
……
“这……才过了一个星期,您就又要带他们,我怕有不妥啊,您的手臂……”
“无妨无妨,你问问他们,我断臂的时候连一声都没吭过,现在时局变化空前动荡,和平和安全问题迫在眉睫,一分一秒都要抓紧。”
“我岂能为了我自身的身体情况而置大义于一旁?”
“可是……”
“够了,我意已决。”
“……行吧,还真是拗不过你,不过这次,我可以给你多派点人,这已经是我参谋总长所能给你提供的最大帮助了。”
原来在医院的走廊上,雷烬桐义正言辞,不顾一切的想为超自然协会的处境改变,而安是澄则是担心他的身体,但一番劝说过后,仍然无果。
“这还差不多,安参谋长,我们小队除了我,现在还有花无道,吴问天,秦非誓……”
“嗯?”
听到某个名字,本来有些阴沉的安是澄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你说什么?”
从一旁经过的杨焕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愣神了许久,“哈?秦非誓?雷副会长您就别开玩笑了,他这种人几乎是不会跟别人团队协作的,等等……”
雷烬桐挑了挑眉,“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我不想做过多解释, 会长赋予我的权利就是展开极致的小队行动。”
“好的好的,我了解了,这样……十个队员够不够?还是要100个?”安是澄眉开眼笑的说道。
此话一出,杨焕和雷烬桐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你在说什么?安参谋长,我们是去进行特殊行动,而不是组团去旅游,要不着那么多人。”
雷烬桐平淡的语气将安是澄打回了现实,他挠了挠头,略显落寞的说道:“哦,是这样啊,行,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妥当的。”
眼见雷烬桐的眼中仍有疑惑之色,杨焕赶忙将嘴贴近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轻喃喃细语。
听完杨焕的解释,雷烬桐立刻变得恍然大悟,表情也随之舒展开来,他故作神秘的说道,“原来安参谋长也和我一样,并不是完全死板的人。”
“那好,我在大门口等你,直到你派遣的人集合完毕,我们再出发也不迟。”
言罢,雷烬桐笔直的朝医院大门口走去。
安是澄神色低落的说道:“杨焕,你都跟雷副会长说了?”
杨焕随即摆了摆手,“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强调了一下你们之间的兄弟情。”
“?”
“算了,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上一次在城中分别就是因为意见产生了分歧,而我最近忙于组织内的各项作战计划,实在抽不出时间去见他。”
“希望他一切安好,早点走出内心的阴霾,和我们超自然协会和谐共生。”
言罢,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杨焕转了转眼珠,忽然嘴角一歪,笑了出来,“安是澄,你不觉得你对他说的话都太过于客套了吗?”
“什么?”
“由于我辗转多个组织,早已有了自己的社交方式和世界观,我认为秦非誓是我们不可多得的朋友,所以和朋友交往的时候就不能带入组织的立场,这样会让两者的关系摇摇欲坠。”
“你懂了吗?秦非誓没看到你的真诚,当然,也许我说的也不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直到这时,安是澄才恍然大悟,他痛苦的捂着自己的额头,“呵,最近组织事务繁多,我确实忽略了这点,算了,等他凯旋归来,我亲自给他赔罪。”
杨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嘛。”
突然,安是澄好像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惊恐,杨焕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顿时也屏住了呼吸。
“等等,雷副会长还没有签署出院协议呢!等等俞何清点病人人数的时候又要出乱子了!快点,我们去拦住他!”
“什么?你才想起来!快点,快点,时间不等人!”
话音刚落,两人风驰电掣地冲向门口,寻觅着雷烬桐的踪影。
……
广漠无垠的沙漠中,无数被风沙摧残的残垣断壁上隐隐约约矗立着几个人影,其中有一个人剑眉星目,眸中毫无高光,但那其中却深邃的可怕,仿佛能吞噬一切。
此时此刻,他就像这样一边发呆一边注视着远方,这时,一个穿着帽衫的男人向他迎面走来。
“怎么了?秦非誓,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位故人。”
“我们之间……闹了一些不愉快的矛盾,虽然可以很快就解决,但是我们都没有伸出双手。”
“哦,那还真是令人惋惜,可以告诉我这个人具体是谁吗?毕竟曾经你帮我分担了很多痛苦,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我也应该帮你分担点痛苦,不是吗?”
“呵,你也成长了。”
夕阳西下,秦非誓转过头来,落日余晖所泛出的光不禁将他的脸染成一幅“油画”,他似笑非笑的说着话,整个背影被黯淡的霞光所浸染。
“无妨,当然可以告诉你。”
“他就是你们的……”
“安参谋长……”
话说到一半,秦非誓沉默了,因为眼前有一个气喘吁吁的人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他跑来,即使在黑暗的环境下,秦非誓也能看清楚。
那双格外澄明的眼睛不会说谎,其间流露出无尽的沉稳与坚毅。
一个在夕阳下奔跑的人很难不让人想象到是暮年残烛,但是秦非誓不同,因为那在他眼中,仿佛如同一道意想不到的光。
“抱歉,我来晚了。”
安是澄充满歉意的笑着,殊不知他对面的秦非誓嘴角早已微微上扬,眉毛却弯出了一个奇怪的弧度。
“一点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