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两人顺着外面的大路漫无目的的瞎走，路边都是爆竹的纸屑，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周围灯火通明，不用多说也知道是一家人齐聚一堂，除了他们两个孤零零走在外面。
林瑞承想了又想，掌心出了热汗。问道：“你不回家过年，你爸妈不会生气吗？”
陈淮书的身形明显一怔，“不会，我们三个人甚至不会同一出现在一起，更别说过年。”
“为什么？”
陈淮书看了他一眼，没搭话，只是脚踩着叶子，干枯的叶子破碎发出声响，再被卷进风里刮到更远的地方埋着。
林瑞承没敢继续问，他从程谦那知道这几乎是陈淮书闭口不答的事情，他已经在踩底线了。
直到鼻尖都冻得发疼，他却下意识捂了捂耳朵。
陈淮书的声音同样是被风刮来一样：“我妈不愿意，她讨厌我们爷俩。以前我爸还会发脾气闹一闹，可是随着她总爱生病，我爸也随着她了。”
“我都没敢数我们家有多少年没有在一起过年了。”
林瑞承张口了半天，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最终打个哈哈想糊弄过去：“可能是你爸让你妈生气了，不会是忘记什么纪念日之类的吧？”
“确实是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否则……”
陈淮书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否则也不会拿枪抵着他的头要离婚。”
话音随着叶子被踩碎而淹没，林瑞承竖起耳朵也没听见。
他吸了吸鼻子，搓了一下冰冷的脸想借此让血液流通。
“她肯定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你爸做的事让她不消气，这么多年你都没怎么回去，不想念她吗。”
他冒着风将手伸出来，手掌心放着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的还是那四个字。
“也许是迫不得已，你回去看看她，她不是身体一直不好吗，看见你肯定很开心。”
他挨近陈淮书，用手放在嘴前，一副要讲悄悄话的样子：“别让你爸知道，否则不得和你争风吃醋呀。”
陈淮书微睁大眼，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林瑞承和他说这些，在他印象里，林瑞承总是想和他划清界限，他的任何事都不好奇更不会关心。
见陈淮书不啃声，林瑞承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今天一直说这事似乎会显得很刻意。
两人四目相接了一会儿，他鬼使神差接道：“你不是说要有个新开始吗，你试试？”
“那你要跟我回家吗？”
林瑞承的身子微向后倾，一脸茫然，“我跟你回家干嘛呀？”
“带你回家见见我妈。”
林瑞承的眼睛比他瞪得还大，连忙摆手，“别别别，你带我回家算怎么回事，你妈还不得当场气出别的病来。”
陈淮书微挑着一边的眉。
“好吧，再给你一点时间做准备。”说完，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
陈淮书还没说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林瑞承揣着手，问道：“伯母长什么样，你有照片吗？”
“你这么好奇她？”
“我……这不是提前做准备吗。”
陈淮书揉揉他的头发，拿出手机一直在往下翻，嘴里嘀咕着什么。
半晌，一张照片就被展现在林瑞承的眼前，时间跨越似乎较大，女人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
照片上是她抱着儿时的陈淮书在看花，纵使年轻不少，但是眼前的五官还是和那天记忆里的重合。
“我见过她！”
陈淮书脸上显出茫然，随后回道：“怎么可能，她结婚后就没回过国内，你在哪见过？”
“那天病房外，我跟你说有个特别漂亮的人在外面站着，但不进来。”
“她肯定是来看你的，你居然不知道？”
陈淮书整个人都呆在那，看着林瑞承手舞足蹈讲了半天什么也没听进去。
他回想了一下，那天确实很平常，什么也没发生。
顿时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内心深处破出来，思绪十分混乱。
林瑞承深吸一口气，总结一句：“你们母子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拧巴。”
“你回去看看她，买最近的机票。”
陈淮书抿嘴，眉宇间还带着忧虑，“可……”
“你别可是再可是了，你听我的，回去。”
看着林瑞承坚决的态度，陈淮书说不出来哪里反常，只是现在情绪还不稳定，脑中像是有一波浪潮，将所有东西都卷成一团。
他在害怕，怕事情不是这样，但又期盼在多年之后，她也许在生命弥留之际释怀。
程谦在前几天就给他发过消息，贺兰的病情依旧在恶化，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他当即就想直接回去，但是在回复的时候又犹豫了，最终烟灰缸里都堆满了烟。
手机只回复两个字：再说。
陈淮书比谁都清楚，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继续留在这世上，怀心情比良药的效果更快。
“我要是真的回去，也许一周回来，也许得几个月。”
林瑞承意识到他是同意了，“没事，你先处理好一切，不用急。”
陈淮书拉紧他的手腕，“那你一定要等我，记得每天和我打电话。”
陈淮书不似刚才那副平淡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缘故，他的脸和鼻尖都透着异常的粉红，那股雀跃的劲从眼里蹦出来。
林瑞承意识到，他是真的很开心。
他逼自己扯出一个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不等你还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