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阴森女公爵倒是真的说话算话，的确是抓了他们陪她玩过家家。
……虽然她觉得一点也不好玩就是了。
纪绫晃了晃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发胀的脑袋，继续一声不吭地收拾起那张阴森女公爵独有的大床来。
而罪魁祸首就躺在她身后的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双腿，时不时指使季曦换个地方按摩，再慢悠悠地说上一句“对，就是这里，再用点力”。
堂堂世家大小姐，不仅陪她一起在这里做着这些活计，甚至还要被阴森女公爵呼来喝去，时不时还会因为手笨弄疼了她而挨骂……
回想起季曦这两天的遭遇，纪绫心里一阵酸涩，整理床单的动作就不由得重了些。
阴森女公爵眼尖地注意到了这一幕，直接就不客气地踢开季曦站起了身：
“拜托，你有没有在认真干活嗳，那么用力是在给谁发脾气看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肚子痛！我……”
眼看阴森女公爵又要小孩子气，无言赶忙上前一把将纪绫推到了一边，赔笑道：
“女王息怒，她应该只是一时间没掌握好力道而已，我下次一定教她好好注意。”
生怕她真的对纪绫动手的季曦则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他一起极力转移话题：
“而且您先前不是有讲想要换个新造型嘛，不介意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开始了。”
作为校庆期间所有人的化妆师兼造型师，又是出身世家的大小姐，季曦无疑是整个萌学园里审美最高的人，她的话显然触动了一向爱美的阴森女公爵。
于是她转身坐在了桌上的反噬镜边，一边喊季曦帮自己拆开头发，一边却也没忘了指挥正打算圆润地从原地滚开的纪绫：
“不要以为不需要收拾东西就可以偷懒喔，你现在快去给我做吃的过来，要快～”
一旁的暗黑气息又开始抗议般地扭动起来，阴森女公爵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敷衍道：
“好了啦，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要我多惩罚她一点嘛，可是我这不是已经在惩罚了吗～”
趁着季曦拼命给自己使眼色的工夫，纪绫对着两个帮她转移注意力的朋友感激地点点头，脚下生风地跑出了被阴森女公爵当做常驻地点的保健室。
无言悄悄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浅笑，上前去帮忙给阴森女公爵端茶。
……
校园里空无一人，四处遍布着阴森女公爵留下的枯枝败叶，就连往日里常有人打扫的走廊也落了许多，平白为视线所及之处的空旷添了几分萧条。
纪绫小心翼翼迈过一个倒下的垃圾桶，正准备再拨开从墙壁上方垂下来的几根零碎枝叶时，余光却瞥见了拐角处的一抹熟悉身影。
是……焰王？？
身后的暗黑气息还在纠缠不休地绕着她的脑袋转个不停，纪绫飞快思索了片刻，忽而双手一摊，摆出一副蛮不讲理的表情道：
“你这样一直跟着我有什么用嗳，我现在都没有魔法，又被印记控制着，怎么可能逃得掉嘛！
“与其天天狗皮膏药一样追着我盯梢的，还不如去看看萌骑士们在干什么。”
“不然。”见暗黑气息在半空游荡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她两手一叉腰，脚分站成圆规状，愈发变本加厉地吓唬起来，“万一焰王他们找到什么对付阴森女公爵的办法，到时候你就得跟她一起噶。”
这句威胁十分管用，暗黑气息不满地转了个圈，顺着另一边游走了。
见它消失在远处，焰王这才匆忙大踏步上前，将还没来得及把手从腰间收回来的纪绫拉到自己身前，几乎称得上急切地问道：
“你还好吗？阴森女公爵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熟悉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的全部，纪绫这几天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松，险些没出息地落下眼泪，却又在看到焰王久违的黑眼圈和凌乱的头发时生生压住了哽咽：
“放心，她没有拿我怎么样，只是让我每天帮忙给她打扫房间和做东西吃而已，除此以外也没什么了。”
女孩子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看起来的确是没有受什么伤害，但焰王还是握着她的肩头将人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才相信了她的解释。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都还好吧？”见他沉默不语，纪绫只能带头开口主动提出话题。
“大家都没事，而且艾瑞克他们也已经查到了阴森女公爵的弱点，欧趴和艾格妮丝也一直有在想办法解决阴森印记。”
“我知道。”
“……什么？”
这个信息并不属于法则的禁忌范畴，没了桎梏的纪绫几乎是语速飞快地回答道：
“是和轮回血石对应的萌骑士，只要用她的驶卷使，就能解开印记的控制。”
轮回血石对应的正巧就是艾格妮丝所担任的月之星，焰王的眼睛几乎是顿时一亮，想也没想地牵起了她的手：“我们去找艾格妮丝。”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下一秒，身后的声音让他愣在原地，成功停下了想要离开的脚步。
“……为什么？”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重新迎上她歉意的眼神，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感受到焰王的错愕，心虚的纪绫不由得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依旧坚定地说了下去：
“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我去改变，有些人……也需要我去保护。”
——更是因为，季曦和无言，两个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的人，两个陪她共同经历暗黑势力磋磨的人，还在那里。
她当然可以一走了之，当然可以趁着他来解救自己的机会逃离阴森女公爵的身边，可离开以后呢？
是要她眼睁睁看着季曦替她承受暗黑势力的怒火与折磨，还是任由无言一步步走上他原剧里那样遗憾收尾的结局？
平心而论，她做不到。
无论是任何一种，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也不是她想要的未来。
只是这个理由显然并不足以说服焰王，他不仅没有就此答应下来，甚至重新握住了她的肩膀，手背都因用力而泛起几根分明的青筋：
“我跟你一起去。”他匆匆说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我去跟你一起救无言和季曦回来，跟你一起……”
“阴森女公爵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
狭长的走廊瞬间陷入一片窒息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焰王哑着嗓子缓缓开口：“一开始就是你……是什么意思？”
见焰王终于不再握着自己的肩膀，纪绫忍着方才那阵力道带来的轻微痛楚，牵过他的手安抚地摩挲着掌心：
“确切说不是阴森女公爵，是曼陀。
“你应该还记得，当时谜亚星在校长室说过，阴森女公爵的魔法也属于傀儡术的一种，所以曼陀其实也能谈得上是她的前辈。
“无言之前有听到阴森女公爵和暗黑大帝的对话，是曼陀出主意让阴森女公爵掉包海地司，还故意做出假的来迷惑我们，也是曼陀让阴森女公爵保留体力和能量，趁精灵族和萌学园都没有防备的时候，出其不意冲破了时空裂缝的封印。
“虽然我不知道阴森女公爵跟她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但……”
回想起不断怂恿着阴森女公爵的那道来源于曼陀的暗黑气息，纪绫顿了顿，犹豫着继续道：
“她一直想要阴森女公爵……能够好好教训我。”
校庆上的第一枚枯叶印记的确反常地目标明确，传闻中十分高调的阴森女公爵当天也是一反常态地低调，甚至第一次出场就采用了偷袭的方式……
回想起当天的一系列情景，焰王的瞳孔细微不可闻地缩了缩。
都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而焰王显而易见一定是前者，生怕他暴怒之下直接冲去找阴森女公爵算账的纪绫只能趁着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拼命安抚对方呼之欲出的怒火：
“但是我真的没有受伤！阴森女公爵其实也没有特别听她的话，每次都是敷衍几句就赶我出来给她做东西吃，要么就是催我赶紧去干活，我感觉她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互相利用……”
她还在绞尽脑汁地组织着语言，一直一言不发的焰王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将人带到了自己怀中。
下一秒，滚烫的唇与她的紧紧相贴。
凌乱的呼吸交错间纪绫再也听不到周遭的任何声音，只能大脑一片空白地任由他无师自通地攫取着她的全部，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拽住了他胸口的布料。
眼泪彻底落下来的那一刻，她突然没来由地想起那句歌词——
“最后一次拥抱你，心跳呼吸如此靠近；最后一次呼唤你，我的眼泪模糊焦距。”
——《最后的光景》。
在所有的未来都朝着未知的方向蔓延之际，这会不会是也是她最后一次拥抱到她的异次元爱人，会不会也是她所要亲历的，最后的光景？
纪绫不知道，她也不愿意去想。
她只是沉默着紧紧回抱住身子不住颤抖着的焰王，放任自己短暂地沉溺在这个有些绝望却也同样充斥了慰藉的吻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些过去来不及也回不去，你闭上眼睛。
——只剩我一个人面对这世界，最后的光景。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等我回来。”
“嗯，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