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冻原北方。
血猎部落旧址已经被改造成一片矿场。
这里位于帝国最北的偏僻处,位置十分隐蔽,而且周围所有存在危险的生物,都已经被军队提前肃清。
虽然现在才仅是秋季中段,矿场里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刚从矿坑下班的矿工,刚卸下的魔晶矿原石后走出。
迎面而来的寒风带着冰渣抽向他们满是灰尘的脏脸。
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袍,随手将矿镐丢向收拢工具的地面,把手瑟缩进衣袖,骂骂咧咧地诅咒着这个该死的天气。
还不如待在黝黑的矿洞之中来得舒服!
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向一间门口亮着矿灯的小屋。
一成不变的孤独日子里,再没有什么能比烧心的烈酒和酒馆老板娘卡戴珊的丰乳肥臀,更能够温暖在酷寒之地的寂寞的男人内心了。
矿长办公室内。
一个不过二十平米的小屋。
这里光看起来就要比外界温暖上许多,一个大铁桶里熊熊燃烧着劣质煤炭。
温暖却呛人的烟气中。
响起一个男人的破锣嗓子。
“都铎玫瑰插在她的卷发上。”
“河边的少年想要在桥上偷吻她。”
“在紫罗兰色的月亮之下。”
“举起你们的帽子和酒杯。”
“我们将彻夜起舞。”
“我们将回到往昔时光。”
老瑞克很高兴,刚看完今日库房的收获统计,他一手拿着一瓶黑天鹅伏特加,一手拿着一个自制大铁杯,一个人在房间里举杯痛饮。
因为战争而戴上的木质假肢,在地板上发出踢踏舞般的脆响。
黑天鹅伏特加可不是酒馆里那种被称为“闷棍”的垃圾货,这种帝国北方的高度酒,可是贝纳德大人那种贵族老爷才喝得起的高端货色。
这还是在攻下兽人部落酬军时,贝纳德赏赐给他的存货,只有当他想起家中的小女儿,思念无法抑制之时,才会抿上一小杯。
但今日,他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节省了。
三个月前,自从矿场里有了一批从温泉领订购的矮人矿车,矿场的生产效率大大提高。
加上这个月魔晶矿的产出,已经大大超出了贝纳德大人给他定下的年度指标。
他也可以提前告老还乡了。
虽然矿场主是贝纳德大人给他安排的肥差,但这里寒冷的天气,让他的断腿很不好受,每天都只能待在这个燃烧的铁桶周边。
再加上他已经赚够了预期中的养老钱。
准备过几天就去上缴今年开采的魔晶矿,然后直接告老还乡,回乡颐养天年。
回家之后,他预备在最心疼他的小女儿住处附近,买个庄园。
再买几个如酒馆老板娘卡戴珊一般的婆娘当女仆,安安心心地当个闲散的乡下老爷。
一想到这,他的心情就美滋滋,顺便逗弄了一下关在鸟笼之中的“笨笨”。
“崔莉!”
“崔莉!”
笨笨是购买矿车时,从温泉领商人随手赠送的乌鸦。
在他的悉心培养下,已经会学舌叫出他女儿的名字。
老瑞克喜笑颜开,用瓶盖给笨笨鸟笼里的水槽中倒了一点点酒液。
下一刻。
他背对的办公室外侧墙壁被一只洁白的利爪摧枯拉朽。
寒风从破洞猛然灌注,老瑞克稀疏却还乌黑着的头发被吹得根根倒竖。
老瑞克脸色瞬间僵硬,刚刚还十分上头的酒精被身后散发的寒意驱散,一种被远古巨兽含在口中的生死危机感,让他双腿一软,跪伏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转过来。”
卡尔说道,然后他拍了拍黛芙妮的背部,让她将龙威再收敛一点。
听到身后年轻男子的声音,和身上骤然一轻的压力,明白生死已经被握与人手的老瑞克,没敢起身,在地面上像只乌龟一样,费力又卑微地转过身去。
“大人,请问...…”
他战战兢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卡尔打断。
卡尔说道:“把你收拢魔晶矿的空间戒指交出来。”
语气很平凡,没有给瑞克任何商量的余地。
老瑞克抬起头,一脸真诚又谄媚地说道:“大人...魔晶都在库房之中...”
卡尔皱了皱眉头,通过乌鸦他早就知道魔晶矿的粗矿全在库房之内,但是已经将杂质剔除的纯净矿石,都还在老瑞克的手中。
他懒得再废话,直接让黛芙妮用利爪将老瑞克的假腿斩下,取出了藏在木制假腿膝盖,空层内的五枚空间戒指。
老瑞克不仅面如死灰,心也如死灰一般,这可是实现他梦想的一切。
“唰。”
“唰。”
在卡尔指示下,戴芙妮吐出两道冰刃。
两道冰刃,一大一小。
大的,将正在狂欢的小酒馆顶层削飞。
小的,将关着笨笨的鸟笼破坏。
然后在酒馆众人抬头诧异的眼光中,卡尔骑着戴芙妮冲天而起,朝南方赶去。
酒馆热闹的气氛,瞬间安静。
“见鬼!房顶不见就算了,怎么还会有龙骑士?卡戴珊,你说我是不是喝得太多了?”
酒馆里的一个酒鬼目瞪口呆地打破安静,边说话边朝着卡戴珊沉甸甸的山峰靠去。
卡戴珊狠狠给了这个醉鬼一耳光。
清脆地响声,唤回了众人被惊得离体的神魂。
酒馆里顿时爆发一阵阵惊呼。
龙骑士!
他们看见龙骑士了!
喧闹没有持续多久,没有屋顶的房子守护不了温度,寒冷将他们的兴致一扫而光。
等到他们出来时。
也不知是谁又发出惊呼。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吵吵什么?还有比龙骑士更惊人的吗?”
“你看……”
众人随着那人指向。
在戴芙妮破坏后,一览无余的矿长办公室内。
平日里很好说话的老瑞克用一条厚实的长围巾,在横梁上自缢而亡。
空了一条腿的裤管不太平衡,尸体在寒风中被吹得左摇右摆,看起来有点滑稽。
崔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因为担心父亲受寒受冻,亲手织造而成的,比市面上围巾厚实数倍的羊毛围巾,送了老瑞克最后一程。
当天夜晚,硬邦邦的老瑞克就被装上马车朝他魂牵梦萦的家乡出发。
笨笨这只乌鸦,在被放飞之后没有立即飞往温泉领。
它藏在漆黑的夜空,用喑哑的声音叫喊着“崔丽”,送行了马车数百里。
这或许是给喂养它许久的老瑞克,最好的悼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