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沈不说话,萧长乐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那你先去客栈等我,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趟大王子府的。”
见她目光坚定,非去不可,阿沈道:“我可以陪你去,他应该不会想到我还活着。”
萧长乐点点头,想起见到他时那浑身的伤,嗓子被毁,腿脚也差点残废,虽然现在都好了,但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何况还带了面具。
不过出发前,萧长乐也买了副面具带上,一来,为了和阿沈瞧着区别不大,二来,也防止与范娉婷相见,被她认出自己。
若不是那个搅屎棍,叶云骁也不会身陷囹圄,如今就算知道范娉婷舍不得叶云骁死,却也不敢拿这个作赌注。
手里揣着皇榜,两人很顺利便进入了大王子府。
为了巨额赏金而来的医师还有十几位,众人都被请到了一处院落中。
很快,有管事过来训话道:“里面的病人有多重要,相信不用我多说,看的好就看,看不好就赶紧出来,不许故意拖延时间,大王子虽然给出了巨额赏金,但也不是这么好拿的,如果有人胆敢使坏,不止自己小命不保,就连家人也会被株连,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医师纷纷附和。
随即,管事将众人排好队,指了指身后的屋子,让一个一个进去看诊。
萧长乐排在第五,手里攥着临时买来的医药箱,心里紧张莫名,想到叶云骁就在里面的屋子,手心直冒冷汗。
她不会医术,但见过姚晚凝行医,基本的流程大多懂得,语言上模棱两可的敷衍过去,相信也不会穿帮。
只是,若自己留下来,大王子势必就不会留下别的医师,那谁来给叶云骁医治呢。
若是不留下来,下次再想混进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正两难间,前面四个医师都已经进去看过,无奈的摇着头出来了。
管事朝她挥手,示意她进去。
萧长乐定了定神,点点头,抬步进门。
屋内光线不足,入内便是一股子中药味,萧长乐绕过屏风,直接进入里间。
床榻上,上身未着寸缕却被绷带死死缠绕的叶云骁,面色惨白,唇角干涸,紧闭双眼,快两个月未见,他已经瘦的脱了相。
一旁坐在轮椅上的范娉婷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不耐烦的呵骂道:“杵着干什么,赶紧该诊脉诊脉,该看伤看伤,你到底是不是医师?”
还是和原来一样的火爆脾气。
萧长乐看了眼她身后的婢女,并不是以前服侍她的人,模样生的魁梧,应该不是禹朝人。
叹了口气,她将药箱递给身后的阿沈,坐到床榻的矮凳前,装模作样的把了把脉。
她故意压着嗓子说:“脉象虚浮,内伤不轻,应是病了很久了吧!”
范娉婷闻言,顿时炸毛:“这还用得着你说?”
萧长乐只能尴尬的讪笑两声:“是是是,小人忘了他的身份,他是在蔚州城破后被俘,算起来也快一个月了。”
范娉婷白她一眼,丝毫不觉得这场战争是因为她的煽动挑起而愧疚。
萧长乐又上下打量叶云骁一番,说:“我可以解开他身上的绷带,看了看伤口吗?”
范娉婷又是一记眼刀:“随你,只要你不嫌麻烦,怎么解开的,怎么包回去就行。”
萧长乐躬身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开始解开叶云骁身上的绷带。
她曾在闲聊时,记得阿沈说过,赵国大王信奉神明,对装神弄鬼的大巫极为尊敬,而救病治人的医师,却被认为是故弄玄虚,所以赵国人病了,通常都是先让大巫做法,实在不行了,才会死马当成活马医,请医师出手。
如此慢待医师,那么医师并不会是一个吃香的职业,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去花时间钻研医术,她十分怀疑,这些人给叶云骁的伤口包的是什么药粉。
随着一层层纱布被解开,叶云骁浑身的伤口揭露,萧长乐的心像被铁锤重重击打,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眶。
几个被长枪洞穿的窟窿,无论前胸还是后背都满是划痕,一道长长的口子,从左肩直至右腰。
因为没有得到好的处理,伤口全都红肿化脓,比之阿沈当时还要触目惊心。
范娉婷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些狰狞的伤口,吓的惊叫出声:“啊,怎么会这样,明明都上过药了!”
萧长乐认识的草药不多,但刮了些叶云骁伤口处的黑色粉末下来,连她这个门外汉都认得出来:“这是草木灰,不是药。”
“什么?”范娉婷惊讶的说:“他们让大巫给玉卿哥哥做了法,念了咒,说只要涂抹上经过神灵保佑的药粉,他就一定会好的。”
萧长乐很想转头,骂她一句白痴,亏她在禹朝皇宫长大,竟然能信这种谬论。
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萧长乐说:“我必须给他重新清理伤口包扎,这些伤口耽搁太久,腐肉恒生,可能时间会很长,劳烦夫人准备剪刀等用具。”
又转头吩咐阿沈:“你把我刚才的话转述给管事,他会知道利弊的。”
前面几位只看了片刻,便摇着头走了,大巫的法子也已经被排除,他们绝不会放弃这个愿意多花些功夫救治的医师。
果然,管事很快带着人进来,将需要用到的工具全都摆在了桌上:“你当真能救活他?”
萧长乐摇摇头:“不敢保证,但小人会竭尽全力,他现在的伤口属实太过严重,脉象极其虚弱,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不出三日便会殒命。”
一听说很快就会死,管事不敢再耽搁:“快快快,快给他治。”
萧长乐行了个赵人礼:“他现在身体虚弱,小人医治时不能分心受人打扰,还请将除了小人和小人的药徒之外的人全都请出去。”
范娉婷顿时不依:“我是她的妻子,我凭什么要出去,再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故意将我们潜走,好趁机下黑手?”
萧长乐冷笑:“我不出手,他便熬不过三天,何必还要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