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府现在是什么情况?”沈泠鸢问。
柳养母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当年老爷给他娶了一房妻室,生了一儿一女,后来他得了柳家家产,一口气纳了三房小妾,这几年又陆续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算起来,柳府现在有十二口人,不过,他把家族生意败光后,又勾搭上知县家和离多年的女儿,因着这层裙带关系,许多不愿合作的商贾才又继续和柳家来往做生意,到现在,也仅能维持柳府表面的风光而已。”
沈泠鸢有些不可思议,柳浩这样的无耻小人,居然还能成为别人的面首:“柳养母觉得,我这样子可比柳浩那厮俊俏?”
玉冠束发,仪表堂堂。
柳养母不住的点头:“那是自然,鸢姐儿生的一副好样貌,就算扮成男子也是异常俊美,只不过身形纤瘦些,缺了点郎君的硬朗之气,不过,倒像识文断字的秀才书生。”
说完,又鄙夷冷哼:“哼,柳浩生的再好看,也不过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那知县家的姑娘是个不检点的,早年就是因为给夫君带绿帽子,夫家顾忌着知县的颜面,才和离没有休妻,这些年,金城州不知有多少男人是她的裙下臣,却没一个敢娶进门的。”
沈泠鸢听的认真,沉着眸子静静思索。
柳养母就指了指驾车的阿沈,安慰说:“鸢姐儿不必忧心,那柳浩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我见你身边这位丰神俊朗的阿沈身手不错,咱们大可以找机会把柳浩绑了,逼他交出嫁妆单子。”
沈泠鸢却是叹息着摇头:“可是逼他交出嫁妆单子就会打草惊蛇,万一他回京给沈年报信,那就麻烦了,况且咱们都回了京城,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坟前岂不是没人管了?”
“我…”柳养母张了张嘴,想说她可以留下来。
沈泠鸢立即打断道:“养母固然能再守几十年,可这治标不治本,我想着,既然柳浩已经过继到了外祖父名下,那他的子嗣便也算是外祖父一脉,你说能不能从他的子嗣里挑个良善的晚辈来执掌柳府,日后外祖父和外祖母坟前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柳养母顿时热泪盈眶,抓起她的手,哽咽说:“没想到你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还愿意尽心尽力为柳家着想,鸢姐儿,我替我家姑娘谢谢你。”
沈泠鸢嫣然一笑:“从我娘将我捡回来那一刻起,我就是她的女儿,虽然我们母女缘浅,但没有她就没有我,我终身都是要奉她为母的。”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从开始的怜悯和不得不做,到慢慢进入女儿这个角色,一步步融入原主的生活,好像自然而然的把这些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回到客栈,安顿好柳养母,沈泠鸢便和阿沈出了门。
她已经想好,夺回嫁妆单子兴许不难,但重新为柳家选择当家人可能需要些时间,长时间住在客栈太显眼,还是得租个宅院住下来。
好在经过中人介绍,很快便找到了一处两进的院落,位置就在中心街,进出买菜也很方便,就是价格稍稍贵了点。
不过,这些对现在的沈泠鸢来说并不算什么。
给一个月的租金,又让阿沈买了两个小丫头回来负责做饭打扫。
次日,几人搬进了宅子,给了柳养母一些银子开销,便整饬妥当带着阿沈去了柳府。
柳府门前正排了许多带着书生帽,捧着书籍的男子,有大有小有老有少。
上前问了问,竟是柳浩的妻子林大娘子在给儿子找教书先生。
咂摸片刻,正好借此机会混进去,忙拽着阿沈也上前排队。
匾额下,有专人登记来者信息,小厮挨个分发临时进出的竹牌,嘴里喊着:“来来来,不要急,排好队,都有都有啊!”
很有种难民进城在等待布施的意味。
有人轻叹了句有辱斯文,立即有人附和:“要不是看在那五两月俸的份上,谁会来?”
众人连连点头。
沈泠鸢整整发冠,端正站好,小厮走到她面前时瞪大了眼睛:“这这这位郎君,你确定是来应征教学先生的?”
许是自己瞧着太过年轻,没什么资历,沈泠鸢举起手中折扇敲了下小厮脑袋:“在下来自京城,师承成国子监杨监丞,三岁能倒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五岁便熟读朱熹的六卷《小学》,吕祖谦的《少仪外传》……”
小厮流着涎水不停的点头,他没念过书,自然听不懂她这一通长篇大论,唯独记住了她来自京城,忙恭恭敬敬的将竹牌奉上,又看向她身后的阿沈问:“这位?”
沈泠鸢说:“我的随从。”
小厮又朝阿沈点头哈腰,讪笑说:“哦哦哦,这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连随从都那么高大英武。”
沈泠鸢拱手道谢进了门,刚往前走了十几米,后面有人匆匆赶上来:“这位学友请留步。”
沈泠鸢回头,就见方才在她身后的几人围了上来,纷纷向她请教学术问题。
见她为难,阿沈正要上前,另一位年纪稍大的老书生路过,冷哼道:“老夫早年进京赶考,也曾去国子监拜会,从未听说有姓杨的监丞,小郎君,读书之人当将诚这一字刻入骨髓,怎能为了升斗小利就丢了读书人的风骨?”
这意思是,为了五两银子,她编造事实。
沈泠鸢拱手笑说:“老先生也说了,您是早年去的,那么近几年朝中变化您怎么能知晓呢?或者您地位尊贵,皇上升谁换谁,须得先过来知会老先生您?恕在下见识浅薄,不知老先生姓甚名谁?又是出自哪个世家?”
能来这儿应征的,怎么可能出自大家,老先生被气的面红耳赤,一甩衣袍便往前走了。
沈泠鸢重重呼出口气,心道,还好蒙混过去了,她哪里知道国子监都有谁,此事还真是瞎编的,不过打量着京城路远,她们无法求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