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垂着头跪坐在地上，眼眶红得厉害却始终没有掉眼泪，这坚强的样子让周围的人见了都忍不住心疼，这孩子的哥哥没了，结果刚刚还被那几个没良心的东西刺激，真是可怜见啊。
“孩子，快联系爸爸妈妈，带你哥哥回家。”
“唉，节哀，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哥哥能早日安息。”
来自陌生人的关怀与安慰，让14岁的少年心中浮现暖意，沐风抬起头努力扯了扯嘴角，看向身后的大叔，“叔叔，我没有爸爸妈妈，我也不想让婆婆知道哥哥的事，她身体不好肯定会承受不住的。”
“叔叔，可以给我殡仪馆电话吗？求求你了。”
恳求的声音传入围观的人耳中里，大家忍不住心疼这孩子的遭遇，被求助的那个大叔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动了恻隐之心，“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叔叔帮你联系。”
“谢谢叔叔。”沐风挤出微笑向大叔表示感谢，很快低下头不再说话。
大叔帮忙联系了殡仪馆，其他好心人有的为他送上一瓶水，一块面包，一件外套……大家都尽自己绵薄的力量去予失去哥哥的孩子一点温暖。
沐风垂着头，一遍一遍的说着感谢，有个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走了过来，递给他一颗糖果，“小哥哥，妈妈说难过的话，吃个糖就会开心。”
“谢谢…”沐风接过，小女孩又从口袋中拿出一颗糖果放在他手心，“给，等这个大哥哥醒了，你交给他哦，不可以偷吃！”
小女孩指着地上失去生息的少年，女孩的母亲未见一丝忌讳，反而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宝贝，让小哥哥一个人待会，我们不要打扰他好不好？”
女孩的妈妈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
沐风握着手里的两颗糖果，眨了眨眼，眼睛酸涩地厉害，滋生的恶念因这世间的暖意而逐渐消散。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们有情感，有人性；而人性又是最不可能揣摩的东西，是善、亦或者是恶，往往都在一念之间。
等沐风抱着木盒从殡仪馆出来时，天色已经晚了，他提前和婆婆打了电话，说今晚在同学家住，所以现在他的…无家可归。
漫无目的的走在凌晨的街道上，老旧昏暗的灯光将一人一猫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感出现在14岁的少年身上，更添几分悲凉。
电话的铃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沐风在路边长椅坐下，拿出手机放在耳边，焦急的声音自听筒中传出。
“你好，这里是S市第三医院……”
手机自少年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显示通话中不断有声音从中传出，“…病人快不行了，请您尽快……”
少年颤抖着手捡起手机，头也不回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S市第三医院，沐风抱着木盒站在病床前，床上戴着呼吸机面罩的老人看到他来了，手指动了动，却无法说话，眼睛盯着他手中抱着的木盒落泪，果然，那几个年轻人说的是真的，她可怜的孩子啊。
“婆婆——”沐风沙哑着声音，电话里医生说婆婆受到过度刺激，加上原本身体就不大好，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你是病人家属吗？跟我出来一趟。”一旁的医生将沐风叫了出去，有些东西不适合在患者面前聊。
“婆婆她——”
医生打断沐风的话，翻着手里的病例本，“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大人呢，病人现在的状况很差，我电话里应该有跟你说过，最好还是让大人来，老人家可能…挺不过今晚了。”
沐风抱着手中的木盒，垂着头声音哑的厉害，“医生，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从殡仪馆出来，这是我哥哥，我就剩婆婆一个亲人了。”
医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会有这种遭遇，身处医院之中见惯生死的他也忍不住想落泪，心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是病危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我姓黄，有什么需要的打电话和我说，今晚…就好好陪陪老人家吧。”
沐风接过病危通知书，拿过笔签字，哪怕极力隐忍了，写上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是止不住手抖，字迹歪歪扭扭。
黄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沐风临走前低声道了声谢，“谢谢你，黄医生。”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说的第几句感谢了，他记不清了。
急诊大楼的凌晨灯火通明，沐风在回病房的走廊上见到不少或痛哭，或焦急，或疲倦的人，还有人双手合十跪地祈祷。
他有些恍惚，身处绝望的人，在本能的驱使下还是会侥幸的寻找希望。原来祈祷最多的地方不是教堂，而是医院里的手术室和病房门口…这寸寸白墙比教堂聆听了更多、更为虔诚的祷告。
……
回到病房，沐风抱着木盒坐在床边，沙哑着声音开口，“婆婆——”
婆婆努力抬起手摸向木盒，细碎的声音传出，“小…风，是…阿知…吗？”
沐风小心拉起婆婆的手，覆于木盒上，点了头头，“是，小哥。”
婆婆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沐风默默为她擦掉，“婆婆，是谁告诉你的？”
他瞒着婆婆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老人的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的，到底是谁告诉婆婆的。
“小风，是…三个孩…子，说…阿知…救了…他们…来感谢…我的，不…怪他们，是…我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还…是他…们，送…我来医…院的。”
婆婆短短一句话，换了数口气才断断续续说完，言罢头上冒出虚汗。
沐风沉默的低下头，已经猜出是谁了，虽不知道那几个人怎么找到婆婆的，但是…在他心底深处似乎有什么要挣脱束缚破茧而出。
“小风…阿…知他…”婆婆吃力的说出几个字，又大口喘着气。
“婆婆，今天他们都说小哥是见义勇为的英雄，还有许多好心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帮我。”沐风握着婆婆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不断的诉说着过往快乐的时光，仿佛岁月静好。
床上的老人听着听着，眼泪又止不住，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怎么可能会好受，沐风却始终不见落泪，就好像…他不会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