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清县城数十里外官道之上的一处竹亭内，由绝世俏美人化作的无双俊公子金光老妖金锦晴，带着她的宝贝徒儿柴小九在这竹亭内稍作歇脚。
“你怎么不去赴约？”
柴小九看向来时的路，语调清冷地道。
“你是怕自己不是那个仙门弟子的对手吗？”
数日前，凤鸣山年轻一辈第一人，一剑诛仙萧红雪，于承清县临渊楼，问剑金锦晴。
金锦晴惊讶之余，以不愿伤及无辜为由，拒绝了萧红雪的挑战，并与她约定数日之后在临渊楼前那片江水的尽头，尽兴一战。
可眼看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金锦晴却带着宝贝徒弟柴小九向着相反方向连夜逃走。
本以为有机会看到金锦晴败北模样的柴小九不禁略感失望，忍不住开口相问。
见宝贝徒儿主动与自己说话，金锦晴脸上不由得露出欢喜的神色来，至于徒儿话语中的相讥意味，自然便被他忽略了。
金锦晴眯着眼笑道:
“为师和她打有什么好处？”
“赢了不光彩，输了更得坏了名声抬不起头。”
“再说了，她是为师故人之后，现在又剑意受损，怎么看，为师都不能出手啊！”
“为师可得教你，若是你遇到这种怎么都不合算的场合，别多想，溜之大吉就对了。”
金锦晴说着有些得意，手中的纸扇忍不住一甩，实在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怕就是怕了，还给自己找这么多理由。”柴小九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没有金锦晴以前的步步相逼，她的哥哥们也不用冒险离开黑风寨，便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毫无音讯，生死未卜了。
柴小九自然对金锦晴很有些意见。
虽然此后与金锦晴相处中，觉得此人对自己怕是真心的好，可她又如何能轻易放下心中芥蒂。
金锦晴自然听得出柴小九话语中的相讥意味，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折扇轻摇，神态惬意。
“那萧丫头手中有诛仙剑，我金蝉脱壳之计骗过了破魔司，却没瞒过她，说实话挺让人头疼的。”
“不过正道弟子有正道弟子的弱点。”
“萧丫头明明感知到我已离开了承清县，却还是去了清江的尽头等我，履行承诺。”
“这么好的机会，我这时不走更待何时？”
“临阵脱逃，却被你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不害臊……”
柴小九回望承清县，那日短短片刻，萧红雪却在她的心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印象与哥哥们以前说的人类多少有些不同。
金锦晴似乎猜到柴小九心里在想些什么，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肃然起来，他收起折扇，用颇为语重心长的口吻道:
“人类与我们确有不同，有的人肮脏可憎，有的人却也重情重义。”
“我们妖族之中，也曾有大能深入人族，流传一段千古佳话。”
“不过，人心难度，不可轻易相付。”
“这一句，为师希望你永远记在心上。”
……
“人心难度……”
柴小九心头微微一怔，却又有不解。
“人与妖有何不同？”
“人心难度，妖心便可测吗？”
柴小九看着金锦晴难得地露出求问的神情来。
“妖无心，哪来测不测！”
金锦晴嗤笑着，道:
“我们妖族从来便是爱憎分明，没有人类那么多弯弯绕绕，或爱或恨，便都到了极致。”
“妖都是这样的吗？”
柴小九将信将疑。
金锦晴轻轻一笑，宠溺地揉了揉柴小九的脑袋。
柴小九本在出神之际，一时竟躲闪不及。
金锦晴笑着道:
“人有好人，妖有好妖。不过呢，终究是好妖比好人多些。”
“有妖嗜血吃人，也有人虐妖取乐。”
“妖可吃人增气机，人可食妖破境界。”
“妖杀人，人杀妖，总有各种理由。”
“所以，人和妖到了今时，便只有厮杀两字。”
“若你再与人相处，如何能揣测他的心思和用意？”
“或许今日他还称你心尖肉，明日便将你割肉炼丹。”
“我并非说，人便比妖恶，只是到了这等份上，人妖之间实难再生信任。”
“大周有人面兽心之说，妖族也有妖身人心之骂名！”
……
“那萧红雪呢？”
“还有她的师傅呢？”
柴小九似懂非懂，这些话以前哥哥们与她说过些，却没有金锦晴说的这么多。
“他们或许便是人类中那些特殊之类。”
金锦晴轻叹了口气。
“那他们可以相信吗？”
柴小九又问。
金锦晴沉默了片刻，神色之中多出了些许复杂的味道。
“信与不信，又能怎么样？”
“人妖殊途，若是你不想害他们，真的相信他们，最好的方法便是远离他们。”
“为什么？”
柴小九更加不解。
金锦晴不由得又揉了揉柴小九的脑袋，这一次柴小九看到了金锦晴伸来的手，想躲却没躲开，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金锦晴耐心地道:
“若是你与他在一起，他若真心待你，便会护着你。
可他若护着你，其他人便会骂他，欺他，打他，甚至杀他。
因为大多数人，已经认定妖是恶的，人与妖在一起，人便犯了糊涂，或者说人便也是恶的了。
所以说，若是你遇到这样值得相信的人，离开他才是最好的办法。”
柴小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眉宇间不禁又多了丝忧愁。
难怪以前哥哥们不让我轻易离开黑风寨，也不让我和人类接触。
柴小九幽幽轻叹道:“作妖便得这般孤单，永远藏匿黑暗角落吗？”
……
金锦晴抬起头，目光眺向不知名的远方，那里群山如黛，有初阳乳白。
金锦晴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轻柔，神情中多出一丝少有的向往之色。
“大周之东，有国青丘，乃天下妖类聚集之国。”
“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瞧上一瞧，那世间的美景。”
“青丘？”
“我听哥哥说起过，青丘是我们妖族的圣地。”
柴小九不由得也露出一丝神往来。
“不过，边境西凉有人族大能守护，轻易过不去。”
“如果可以和哥哥们一起去就好了。”
柴小九道。
……
“我一定带你去。”
金锦晴笑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