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不平的漫天雪白，重新汇聚变成断剑袖白雪时，花骨死了。
像他这种妖迟早是要死的。
只是对他自己而言，死的有些突然。
不同于很多藏在阴暗角落，苟活求生的妖，他反其道而行之。
他大摇大摆的生活在人类世界中，有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
所谓的灯下黑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年，利用胭脂花魁的身份，他已经陆陆续续吞吸了近百个人类的精血。
加上今天晚上的，他有很大的机会突破天象中期，踏入天象大成之境。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不过他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
人类被虐杀的恐惧他见着了，可惜的是他的野心无疾而终了。
死前，他想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金光老妖，金锦晴那个老妖婆。
金锦晴或许会因为他的死，多少有些难过吧。
毕竟，明面上自己算得上金锦晴那个老妖婆的心腹。
自己死了，能帮她吸引大周官家视线的又少了一个。
金锦晴难过，他便开心。
一个女人，就因为比自己早开悟个数百年，便真的以为吃定了自己，对自己居高临下，还真是可笑。
除了金锦晴，他又想到了胭脂。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想到胭脂，这几百年自己不过是将她当作工具人，一个可有可无的仆人，手下，棋子，或其他之类的东西。
可是等到胭脂在他眼前被乾蓝焰吞噬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
从三百年前他为胭脂开悟时起，他便喜欢上了胭脂。
三百年了。
时间久到他都忘记了看到胭脂化形那一刻时的心动，忘记了那时自己暗下的誓言。
据说，人类那些对世间有极强眷念或者怨念的人，死后会变成游魂或者厉鬼，遗留世间。
那么，请让我的魂魄也留下来吧！
我一定要给胭脂报仇，哪怕我也成为厉鬼，哪怕万世不得超生，永生永世再无轮回！
我一定要杀死那个女人给胭脂报仇，我一定要让她尝尽世间所有的痛苦！
……
许不平看着青眼碧狐的尸体上慢慢升起一团浓郁黑气，眉头微微皱起。
“那是什么？”
墨月指着黑气问。
“那是在人或者妖死后，很少才会出现的怨念或是眷念，看来这个花骨并不想就此离去世间啊！”
“是个有故事的妖吧？”
墨月轻声道。
许不平没有回答，而是忽然抬头看天。
墨月不由好奇地跟着许不平抬起头来。
高不可及之处，明月如盘，星疏云淡。
除了依旧清冷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许不平却喃喃道：“明日便是满月了。”
……
金光谷。
卧榻之上，金光老妖金锦晴忽然眉头一皱。
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碎裂的玉牌。
她看着玉牌神色难看。
这是花骨的命牌，命牌碎了，代表花骨死了！
先是白玉蟾死了，现在连那个野心勃勃，不甘居于自己之下的花骨也死了！
自己两个天象中期的心腹先后毙命！
不行，不能再等了！
“红眉！”
金锦晴披上轻纱，从卧榻上坐了起来，对着屋外叫了声。
“主人，红眉在。”
一个人如其名，眉为红眉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秦老妖这两天怎么样？”
红眉微低着头。
“主人您亲自抓回来的，自然老实的很。”
金锦晴点了点头。
“我现在要去陇州黑风洞，再去会一会那柴老妖，这里交给你了。”
“是，主人。”
红眉躬身应着。
金锦晴又在轻纱上披了件大红袍。
红眉一直微低着头，躬身而送。
月色将金锦晴的背影拉的极长，一直长到了红眉的心里。
……
大周都城镐京，深宫。
“那个人并不是没有弱点，而且弱点还很多，也很致命。
比如，他的心不够狠，他还有很多牵绊……”
“主人，那我们下一步？”
“不着急，先让那些仙门和破魔司去试一试。
这一场筹谋这么久的大戏，还要再久一些，才有趣。”
……
满月之夜，似乎对许不平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敏感的墨月，已察觉到了这一丝异常，不过她却没有问许不平。
不同于其他，这或许是许不平的秘密。
墨月喜欢刨根问底，但她更尊重许不平自己的意愿。
她跟着许不平回到了龙河县城，回到了客栈。
墨月睡床，许不平坐在窗边。
这似乎已经成为两个人的默契。
墨月看着许不平的侧脸，慢慢有了困意。
她很少会有困意，毕竟几十年来，逃避着各种各样的追杀，她并不敢入睡，自然也就没睡过几次。
墨月将黑伞收了起来，放在了床头。
她慢慢躺了下来，闭上眼，嘴角有微微的笑意。
许不平察觉到了墨月的动作，便也转头看来。
见到墨月竟然躺下来，似乎要睡觉的模样。
许不平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
不过，很快，他意外的神情便被嘴角的笑意取代。
墨月，侧着身，正对着他。
长长的睫毛微微跳动，眉眼弯弯，比新月还要好看。
许不平忽然有种想要靠近些，细细看看的冲动。
明明还是原来一张脸，可为什么总觉得比之前更好看呢？
为什么自己的心里有点甜甜的滋味？
许不平心头一跳，转过头，把目光落到手里的书上。
天下第一要下山。
许不平不停地往后翻页，很快便翻到了空白页处。
许不平将这空白页抹了抹平，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笔来，随即便开始在空白页上书写了起来。
“四月十四，龙河。
我与墨月……”
这一觉墨月睡得很安稳，梦里没有北海，没有那座山，也没有那扇门。
只有她和许不平。
还有一片偌大的布满星光的映月湖。
湖中，她赤裸着紧紧贴着许不平。
许不平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让她忍不住想要再咬他一口。
……
墨月的嘴角的笑意越来浓郁。
忽然，墨月睁开了眼睛。
“啊！”
随即，墨月吓得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