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兴抬头看向程景欢，表情有些恍惚。
在他的记忆里，程景欢是那么小那么脆弱的一个婴儿。
当时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将她掐死，但他没有那么做，他也不能那么做。
“是学长保护了你。”
“他说那只虫族是特别的，那只虫族既然选择了你，那便是缘分。”
“他说那只虫族已经融入了你的精神海，它改变了你的精神海。”
“我不知道你的精神海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我记得学长抱着你，笑得很开心。”
“他说，你就是希望。”
程景欢站在原地，身子渐渐发凉。
孔兴的故事还在继续。
“你的亲生父母很害怕你，他们看到了那只虫族，也看到了你被虫族寄生的时候在笑。”
“你笑得很开心，是那种很纯真的笑，但也许婴儿的笑从来都是那样。”
“但那个时候你亲生父母害怕极了。”
“我也很害怕，但我害怕的是学长如果真的拯救了联邦，那我穷尽一生都无法追赶上他。”
“巴特·罗也很害怕，他害怕事情败露，他团长的位置不保。”
“我们所有人都害怕，唯独学长不怕，他说他要养着你，他说你将会为联邦带来新生。”
“什么精神崩溃症，什么精神暴动，都将会成为过去式。”
“但我们不能看着他这么做。”
孔兴说着说着，竟是开始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开心，眼角的皱纹都笑了出来，可他明明在笑着，整个人却一下子像老了十岁，精气神好像在被一点点吸走。
“我不能看着学长超过我太多，巴特·罗不能容忍真相可能暴露的那天，所以我们……”
他突然死死地叮嘱了程景欢，声音缓慢的吐出几个字来。
“杀了你。”
程景欢手脚一片冰冷。
孔兴的眼里迸发出一抹杀意，但又很快消失。
“但学长预判到了我们的行动，所以他带着你消失了。”
“其实知道你被程武认回程家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
“程武恐惧你，却还是将你认了回来，我听说他要将你嫁给一个老男人，也是，程武重利，多了一个女儿能拉拢关系对他来说倒是求之不得。”
“可惜啊，他估计也没算到你会申请强制匹配吧，哈哈，还匹配到了陆时年。”
孔兴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沉默下来，足足一分钟后，才又开了口。
“你回来了，那学长呢？”
程景欢看向孔兴身后。
孔兴先是一愣，随后似乎猜到了什么，缓缓扭头朝后面看去。
时间好像在他身上变得缓慢了，又好像在他身上拉长了。
他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才看清楚了那站在他身后的身影。
“学长……”
他发出了两个字，显得那般艰难晦涩。
程文从黑暗中走出，他穿着一身白大褂，一如孔兴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程文没看他，也如孔兴第一次见他时的待遇。
“小景，你回去吧。”程文开口对程景欢说道，“回到陆时年身边去。”
程景欢往前走了一步，眼眶隐隐泛红。
“我不要。”
“父亲，我想跟着你。”
程文轻叹一声，“小景，当年的事你不必介怀。”
“就算我不救你，你亲生父母也不会将你真的丢下。”
“我的精神海里真的有那只虫族吗？”程景欢追问道，“我精神力特殊是不是就是因为……”
程文摇摇头，“不仅仅是因为虫族，更重要的是，是你。”
“这些事情说来复杂，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我会跟你解释。”
程景欢咬了咬唇，“你想去做什么？杀了巴特·罗吗？我可以帮你。”
“小景，这是大人的事。”程文的语气虽然不严厉，但态度明显强硬，“你先回去找陆时年。”
程景欢深吸一口气，知道养父今天是铁了心要将她支走了。
沉默半响后，她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她转身往外走，“我等你回来。”
她走出了别墅，但也没走多远便拨通了陆时年的通讯。
“时年，我找到养父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声音听上去也轻轻的，好像随时都会离开。
那边陆时年只问了一句话，“你在哪？”
程景欢将定位发给了他，随后便站在原地。
不过十分钟，一辆悬浮车停在了她面前。
陆时年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程景欢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程景欢靠在他心口处，听着他那杂乱无章的心跳声，不知为何，竟是渐渐平静下来。
“今天发生了很多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轻声道，“原来很多事情并不像我想得那样。”
陆时年轻拍着她的背，没有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安慰道：“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有我在，不会再发生那些事了。”
他的心跳逐渐变得平稳。
程景欢轻轻应了一声“嗯”，再次沉默下来。
陆时年也不急，他将程景欢带回到了车上，安静地陪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景欢才又开口说道：“养父现在和孔兴在一起。”
“孔兴？”陆时年重复一声，“孔兴最近一直没出现，我们都以为他失踪了。”
“巴特·罗一直在找他，但他怎么会和程文在一起？”
程景欢抬头，“巴特·罗在找孔兴？”
陆时年点了点头。
程景欢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巴特·罗要杀了孔兴。”
她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颤抖，“巴特·罗能忍孔兴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两人一直相互牵制，但紫藤……对，没错，就是紫藤，孔兴应该威胁了巴特·罗，说拿不到紫藤就曝光他的秘密。”
“所以巴特·罗才会对裴家施压，但你插了一手，巴特·罗注定拿不到紫藤，也就意味着他的秘密很有可能暴露。”
“所以他很有可能起了杀心。”
陆时年握住了程景欢的手，“我已经让人监视巴特·罗，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心思，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和程文。”
“以我的生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