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
杀……
吕布已经厌倦了。
他杀了很多人,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杀人。
不明白的不是他自己,都是些反击,总不能等着被别人杀。
他不明白的是这些百姓为什么要如此拼命?
明明自己是来拯救他们的啊!
明明自己是让他们回归秩序的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止男人反对他们,一些老人女子也在寻找机会杀死袁军的士卒?甚至一些孩子都会向他们扔石头?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可以吕布动脑的能力来说,光想到这些问题就已经耗尽了自己的运算能力,答案他根本不可能得到。
不管怎么说,袁军被拖在了这里,每天只能做四件事。
吃饭、睡觉、杀人、搬尸体……
江南冬雨,
阴凝萧瑟。
冰冷了不止冒着风雨巡视士卒的身体,还有句容城中所有人的心。
潮气洇湿了墙壁,浸透了房梁,湿答答的床褥根本无法睡人。
腥腻的气味在城中蔓延,下水道中流淌的全都是些殷红的液体。
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卒,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百姓担心士卒冲入家中;
士卒担心百姓暴起伤人。
句容……
所有袁军都知道他们停留在这里的原因。
当他们再次启程,这里将从地图上消失。
吕布真的很烦躁,并州出身的他本来就很讨厌雨天,南人那种磨磨唧唧的性格更是让他不胜其烦。
“将军,真的不能再杀了,我们不能以杀止杀啊!”
几个校尉臊眉耷眼的站在吕布面前,其中一个哀声祈求。
“那你让他们不要闹啊!我给你们机会了!下去吧。”
吕布十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校尉们不要再来烦他。
不得不说,吕布即便是到了末路依旧有人追随是有理由的。
强大的武艺给予了他足够的威望,对士卒不错更是为他赢得了很多尊重。
这些校尉尽管被伤透了心,依旧在忠实地执行着吕布的命令,并没有想着背叛,只是在和他商量。
校尉沉声道:“将军,真的不能再杀了,军中已经有人议论了,很快,不满的情绪就要压不住了。”
校尉也是没办法,吕布确实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自行去劝说百姓。
问题是他们要是能劝百姓从良不去攻击袁军,也不至于在这里苦苦哀求吕布了。
吕布已经被他们烦透了,这些人真是好赖不分啊。
不想着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却来胁迫他是个什么道理?
道理吕布不懂,不过他知道如何解决,那就是不再理会这些人。
然而,校尉紧走两步,“噗通”一声跪在了吕布身前,不住的磕头,声泪俱下的哀求:“将军,我求您了,求您了!真的不能再杀了!”
“起来!”
吕布先是一愣,然后极为愤怒,单手拎着校尉的脖子将他拎起,大声咆哮:“男儿跪天跪地、跪父跪母!我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番跪拜?没用的东西!”
说罢,吕布一脚凌空飞踹,直接将校尉踹了出去。
说起来很有趣,或许是跪拜让吕布想起了曾经丢脸的样子。
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干儿子专业户,却很讨厌别人跪他。
这一脚非常重,直接将校尉踢废了,浑身抽搐,咳血不止。
其他的校尉见状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畏畏缩缩的站在那里。
那个校尉却非常顽强,咳了几下后感觉恢复了些,立即爬到吕布面前继续哀求:“将军……我等南人……不似您……那般……豪迈……都是乡亲……别杀了……”
“好好好……有种!行!”吕布咬牙切齿,踢开校尉后下令,“令所有士卒回营,待雨停歇,急行军进攻湖熟!”
“喏,多谢将军仁慈!”
校尉们赶紧谢恩,抬着快要没气儿的校尉走出了府衙。
吕布也懒得理会这些人,他确实挺佩服那个校尉的,也愿意卖这个人情。
难怪丹阳出精兵,有这样的亲情纽带,打仗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拼尽全力?
反正雨也快停了,估计明早就是个艳阳天。
吕布已经想好了,赶紧解决贼首,将笮融弄死回去交差,剩下的那些县令再来收拾吧。
然而,吕布虽然不杀百姓了,可百姓早已对他恨之入骨。
半夜的时候,也不知是谁串联的结果,句容百姓弄了一些油,将挨着军营的接到一把火点了。
听到“走水”的互换吕布从睡梦正惊醒,赶紧穿戴整齐出去查看情况。
等他来到军营前的时候,发现不仅外面起火,里面还在闹“营啸。”
士卒们也不出来救火,却在军营中疯狂砍杀。
吕布一抖缰绳,赤兔冲向了营门。
方天画戟在手,任何事物都可能阻挡得了他。
只以及,营门便四分五裂。
吕布大声呼喝着,一边寻找将领,一边维持着秩序。
开始的时候还好些,吕布徒手就能制住一些人,用力就能将他们惊醒。
后来攻击吕布的士卒越来越多,吕布愈加烦躁。
不再顾忌伤亡,抡起方天画戟,将兵卒一个个拍飞。
或许是上天更看不上笮融一些,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吕布竟然奇迹般的止住了营啸。
将校们开始组织士卒救火,尽力为自己争取着时间。
好在这些天雨一直没停,房屋潮湿,积水也很多,大火很容易就被扑灭了。
不过老天终究还是看不上吕布的,对吕布的惩罚堪称恐怖。
正是因为房屋潮湿,燃烧湿木头产生的浓烟在军营中蔓延,加上“营啸”这种惨剧,损失让他差点吐血。
将近一万士卒再也没有办法呼吸了,这要比他攻城时候损失的还多!
啪啪打脸啊!
吕布人都嘛了……
那个求情的校尉自觉没有脸面见吕布,挥刀自尽了。
其余的将校面部表情堪称诡异,也不知到是难过还是恐惧,反正让吕布觉得恶心!
让他更恶心的还有那些刁民!
天亮之后吕布率领大军出城,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将死亡的将士就地掩埋。
就在百姓以为他们赢了的时候,吕布每个城门派了五百士卒看守,然后将剩余的士卒全部放入了城中。
他没有个士卒下达任何命令,三天时间,想要做什么士卒随意。
不想杀人就找个地方躲着,杀了人也只有无功无过。
平日里最牢固的乡情纽带瞬间破碎,没有一个士卒选择躲起来,他们举着刀枪,怨毒的眼神看向了往日最关心的乡亲们。
咒骂声一瞬间便在句容城中响起,可马上又变成了哀求,哀嚎,甚至是求饶……
袁军不再有丝毫怜悯,砍向百姓的刀子一下比一下狠,屠杀的方法一个比一个恶毒。
就连句容本地的士卒也不留情面,眼中五味杂陈却唯独没有亲情。
他们甚至开发出了互杀这种相当有创意的屠杀方式。
对自己家人下不去手?
没关系!
换个人来杀就行了,了不起再去帮那人解决他的家里人呗。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句容这座附近土地肥沃的万人大县形势几经转换。
从喧嚣到喧闹;
从愤怒到冷清;
从哀嚎到寂静……
三天后,等士卒们从句容城出来后,神色各不相同。
有的欣喜若狂;有的眉开眼笑;有的面沉似水;有的失魂落魄……
吕布才不管他们怎么样,集合好队伍后立即率军前往湖熟,寻找那个该死的邪教头子笮融。
一路上时不时就有士卒自杀,开始的时候他还询问一下,后来他也恼了。
有人自杀他就抽那支部队的将校一顿,根本不问缘由。
有的将校心中有愧,咬咬牙也就忍了。
有的将校完全是殃及池鱼,他们虽不敢对吕布如何,却对麾下的士卒愈发严苛。
有人实在着不住打,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本笮融撰写的佛教典籍了起来,想要寻找一些精神上的慰藉。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笮融的言论瞬间在全军之中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信仰“佛教。”
等到军队到了湖熟,将校们还好,士卒们的厌战情绪非常大,直接坐在湖熟城前不起来了。
吕布将将校们都招了过来,随意扫了一眼,冷冷地说:“现在你们满意了?”
满意?
谁会对眼下这种情况满意?
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暗自吃下吕布的挖苦。
吕布将将校门找来不是恶心他们的,他也没那个兴致恶心这些人。
只见他率领着一众将校来到阵前,让这些人看着,自己独自一人走向了城门。
上一次从下邳逃出来的时候,生死存亡之际吕布察觉自己爆发出来的力量是前所未有过的。
做为一个纯粹的武将,吕布对力量的追求达到了极致,他想再试一试。
一提缰绳,赤兔马心领神会,眨眼间便来到了城门前,城墙上守军射下来的箭矢都跟不上这个速度。
吕布平心静气,调整好自己的节奏后忽然暴喝一声:“给我破!”
方天画戟拖着一片星芒,狠狠撞在了城门之上,
这一击不光惊呆了城上的守军,就连远处观瞧的袁军将校们都瞠目结舌。
太强了,实在是太强了!
剧烈的撞击声哪怕是很远也能听见,有人甚至看到城墙上有些守军不自觉的踉跄了一下。
可惜,吕布对这一击并不满意。
拼尽全力的一击力量确实很大,但只是顺着湖熟那破烂的大门门缝打断了门栓,并没有将城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