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人出,两人归。
这便是臧霸此次出击的结局。
他的战术安排没有任何问题,将河北军逼入济水,他便能大获全胜。可是他高估麾下士卒的体力,体力耗尽的士卒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最终只得被一一屠杀干净。
臧霸活了下来,可惜活下来还不如去死。他被张辽打断了四肢,戳了满身的窟窿。要不是最后陈到爆发出了恐怖到极致的战斗力,能活下来的就只有陈到一个。此时他气若游丝,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陈到的情况同样不好,不是自身经久练习的实力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用了拼命的绝招想要恢复如初没个一年半载的调养肯定不行。
当然,和他对上的夏侯兰自然也是个悲催的命运,被一枪捅了个对穿,医士看了都直摇头。死是死不了,但伤了肺腑一辈子就是个痨病鬼了。至于运用武艺,这辈子就别想了,以后房事能不能和谐都是个问题。
徐荣胜了,他的诡计终究还是发挥了作用。郭嘉胜了,他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十年沉淀或许真的不如一朝清醒,荀衍这一棒子算是郭嘉名留青史的第一笔。张辽也胜了,这一战不仅为同僚报了仇,还证明了自己的武艺。死在他手里的将领算是最多的,老中青他一代都没放过。
可是他们真的胜了吗?谷城郊外尸横遍野,野狗和乌鸦吃的脑满肠肥。济水河湾更是出现了半边通透半边红的邪异场景,堪称人间炼狱。
无论哪一方获胜,失败的终究是人类自己。若臧霸胜了,那便是江边泥沼难行路,河中浮骸可通人了……
所谓乱世,大抵如此。野狗比百姓多,死人比活人多,死的比生的多……
这不是什么玩笑话,大汉的天下一天可能都生不出一万人,可却能轻松死上一万人。
臧霸的计策没有成功,不过相同的计策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手上却马上就要成功了。
没了周昂,高顺轻取浚仪,并且火速赶往了燕县。果然不出他所料,燕县附近并没有河北军的身影。
看来想要牵制袁绍并不轻松,高顺觉得濮阳可能分不出兵。不过没关系,有他们这些人就足够了。
甚至都没有休息,高顺以最快的速度排列好阵型,向许攸的大营发动了进攻。
推进,最简单的推进,也是最缓慢的推进。
高顺的推进速度给许攸留足了反应的时间,让他能有条不紊的布置防御,可惜这些防御没有任何意义。
前排的步卒举着盾牌抵挡着飞来的箭矢,阵型坚如磐石。后阵的弓箭手三步一停,向大营中泼洒着箭雨。
防守的士卒士气被挤压的越来越低,心理防线逐渐崩溃。
想想也是,在这个讲究一鼓作气的年代,一支做到数千人能够几乎同时令行禁止的部队在一般人眼中已经不是精锐了,而是天神。
终于,承受不住的许攸动用了自己的杀手锏——骑兵。
这是何进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部队,北军的老底之一。
然而做为破阵用的骑兵并没有一头撞上高顺的步兵阵列,两者相撞之前步兵让开了一道口子,将这支千人骑兵放到了军阵之中。
这无疑是自杀的举动,骑兵将领兴奋到双眼放光。步兵后面就是弓箭手,只要解决掉他们,己方必胜!
若是王芳还活着一定会告诉他千万不要冲击河北弓箭手的阵列,王弋的弓箭手和其他人的不一样,特别是这支以幽州人为主体的部队。因为他们有大刀,老长老长的大刀!
看到骑兵的瞬间弓箭手们同样兴奋到了双眼放光。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一直在刀盾手后面放箭真的没逑意思,好男儿就应该短兵相接,赤膊搏杀。
箭雨骤停,一支支斩马剑被弓箭手举在胸前,等待着骑兵自己往刀上撞。
随着箭雨停止的还有骑兵统领的心跳,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才会给弓箭手装备这样的武器?看着一些解开甲胄露出肌肉的精壮汉子,骑兵统领知道自己完蛋了。马速太快,他已经没有调头的机会了。
血与肉的相撞往往能激发出人类心中最野蛮的情感以及最嗜血的欲望。两相碰撞之后弓箭手可谓损失惨重,前三排的人几乎无一幸免,不是被撞死就是被踩死。
然而骑兵的攻击也只能到此为止,斩马剑上下挥舞,根本不需要武艺,只要你力气足够没人是你的对手。
人马俱碎的场面……没有出现。毕竟北军还是有家底的,就连战马也配备了防护的皮甲。可是也仅仅是没有人马俱碎,几乎只是片刻时间,斩马剑之下不是人碎就是马碎,反正得有一个不能是完整的。
随着短兵相接,场面开始逐渐混乱起来。战死在河北军中并不是最差的结果,以至于千把骑兵根本就不够杀,外围还在掩护射击的弓箭手们一边射箭一边投来羡慕的目光。
弓箭手苦啊,一片箭雨过去谁知道谁是谁杀的?想要升迁加饷只能靠集体的功劳。现在这种能明目张胆捞功劳的机会谁不想要?谁不眼馋?
有些胆子大的甚至悄悄摸了上去想要分一杯羹,同样苦逼的军侯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直到再也没有一个活人骑在战马上,这场骚乱才平息了下来,弓箭手们纷纷再次掏出弓箭,继续一下一下的支援推进的步卒。
是的,就是这么快。骑兵就像是雪球遇到了热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这一幕给许攸都看傻了,自古以来骑兵都是制胜的法宝,哪有被这样虐杀的?上千骑兵就像是一颗石子被丢进了大海,大海溅起了一朵水花后便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只有大海自己知道,石子终究会化成齑粉,而大海永远不会干涸……
得跑!
这是许攸现在脑海中唯一的念头,这样的军队根本打不赢,必须得趁着还没溃败赶紧撤,不然即便没有死在乱军之中也可能死在自己人的黑手之下。
“放箭!继续放箭!”许攸拿着宝剑大声指挥着,随手扯过一员将领说道:“你带人与我一起去堵住营门,万万不可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许攸的这句话挽救了濒临崩溃的士气,士卒们看着一个文人尚且不顾生死想要拼命,自己没道理不玩儿命死守。
守军的士气迎来了短暂的爆发,而许攸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的离开了营墙。下一步就是要找去河边找船了……
嘭!嘭!嘭!
营门遭受着一下又一下的重击,这是双方攻防最关键的时刻。守军迎来了最好的防守角度,同时也退到了最后的防线。进攻方亦是如此,这将是他们最惨烈的战斗,可一旦打破营门,迎接他们的便是肆无忌惮的发泄。
将领拼了命的指挥着部下防守,为了不让河北军达到目的,他甚至下令让士卒进行叠罗汉这种操作,准备用人和尸体混合的防线挡住敌人的进攻。
河北军同样不傻,一些人见营门实在是打不开,便找到固定营门的柱子开始挖土。既然打不开大门,那就直接将大门给掘了!
死板的任命堆叠终究还是敌不过走脑子的小手段,一声轰隆过后大门应声而倒,砸死守军无数。
大营,破了……
将领脸色大变,等他想到找许攸询问接下来该如何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许攸已经不见了。至于去了哪里,他抓了三四个人询问都说不知道。
来不及多想,将领开始就地反击。可营破之后他们要面对的是一群甲胄齐全的悍卒,而且河北军弓箭手们进一步压缩了营墙上的支援,胜利的基调已经定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知是谁第一个跑的,反正有人开始逃跑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大批大批的守军见抵抗无望,纷纷向河边跑去。那里还有船,还有活着的可能。
然而真的有这种可能吗?逃亡是没有秩序的,在恐惧的驱使下大批士卒涌向了船只。原本应该能坐百人的船先几个人就要划走,有些甚至不惜和自己同僚动手,将还未上船的人纷纷砍死,催促船夫划船!
一片混乱之中河北军依旧执行着自己的策略,缓缓推进,缓缓将敌人逼入水中……
高顺是个军人,而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军人产生丝毫怜悯之心。不留活口是他的命令,他麾下的士卒也忠实的执行着这个命令。
跪地投降只是换一个死法而已,或许那滔滔河水才是一线生机……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水,越来越多……直到土地上站着的只剩下河北军为止。
燕县的袁军已经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这几天的事情过于魔幻,让他们分不清经历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原本大批何进的士卒登陆他们很高兴,以为援军来了。可是对方却将燕县给围住,摆出了一副攻城的样子。没奈何燕县守将只能派人去求和,可对方依旧不理不睬,直接干掉了使者。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燕县守军只能和他们这么茫然的耗着,直到今天来了一帮河北军将何进军屠杀干净……
投降!燕县守将很痛快的开城投降了。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但他知道若是自己掺合进去,以他的脑子肯定活不了多久。
不得不说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对大多数人都很明智。高顺派人从燕县向濮阳求援,自己则趁着这个机会进行最后的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