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晚上跟我喝了点儿酒,哭的嗷嗷的,话都说不好了。
那家伙,你别看他人前人五人六的,心细的跟个女人一样。
他说他不想辞,这特么不是废话么?干了半辈子了,谁舍得?
我跟他说,让他去找个保安的活儿,最起码也是穿制服的是不是?”
张正笑着说道。
但是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使劲儿擦了一把眼睛,继续笑着说道:“你说说咱们,是不是都是贱骨头?
上班的时候,天天抱怨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牛多。
都说什么,下辈子就算是去要饭,都不干这行了。
然后呢,真不让你干了,你还舍不得,抓心挠肺的。”
楚南忍不住笑了。
萧先进的生活问题倒是不用操心。
做一线警察这行的,经常熬夜,加班,心脑血管疾病,也算是职业病。
所以他可以办理病退。
也就是提前退休,按照萧先进的职别来说,退休工资也不少。
他找工作,纯粹就是闲不住,毕竟才四十出头儿,换成普通人,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你让他现在就退休养老,不现实。
其实萧先进完全可以申请调到二线岗位,做一些清闲的工作。
但是萧先进那人,跟程涛一样倔。
让他闲吃皇粮,他肯定是不愿意。
再说了,在一线呆惯了,跑到二线养老,看的着吃不着,更难受。
按道理来说,萧先进现在的选择,是最正确的。
“谁说不是呢,张队,你跟萧局认识多久了?”
“多久了?”张正皱起眉头,“我还真没算过。
我是11年来的刑警队,刚进来,就是老萧带的我。
掐头去尾八年了,好家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八年?你三十二了?”楚南一脸惊讶的问道。
“是不是看不出来?很多人都说,我看着显年轻。”张正一脸得意的说道。
楚南摇摇头,很认真的说道:“没有,我还以为你四十呢。”
张正楞楞的看了楚南一眼,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真的假的?我这么显老么?我没看出来啊。”
“镜子里头显年轻。”
“滚蛋!你个小王八羔子,欠收拾了你是!”张正一脚把楚南踹到地上。
第二天一大早,红桥镇大集。
看着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集市,楚南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
“一直听说红桥镇大集特别热闹,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你们不知道吧?红桥镇有一大部分人,是几百年前从湘南那边逃难过来的,所以现在还保留着湘南的生活习惯。
湘南那边喜欢喝早酒,这边的人也喜欢。
特别是上了年纪的,每天早上不喝个几两白酒,一天都没精神。
看到那些摊位了没?那都是喝早酒的人。
那个摊位看着不错,炒菜的,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楚南边说边走。
孙静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楚组,咱们不是已经吃过早饭了吗?
咱们来这儿,不是去办南王村的案子的吗?”
楚南笑着说道:“孙姐,办案子它得讲究策略的。
南王村那边咱们,张队他们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根本就找不到突破口。
所以,咱们就得换个思路,看看能不能从周围找到线索。
大集,就是一个乡镇的情报交流中心。
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儿,都是在这儿传播出去的。
杀人这种事情,在农村那就是大过天的新闻,估计现在整个红桥镇没人不知道。”
孙静雅有些吃惊的看着楚南。
这是怎么想的?
“叔,四碗羊肉汤,大碗的。
切五十块钱的猪头肉,五十块钱的熟牛肉,再给炒一个肥肠,一个豆腐皮。”楚南熟练的说道。
“好嘞,你们坐。”老板一脸兴奋的招呼着。
能不高兴么。
乡里的老人虽然爱喝一口,但是他们省钱省惯了。
来到这儿,顶多也就一碗羊肉汤,或者是整十块二十块的猪头肉。
酒都是自己带的。
楚南他点的这些菜,那可是相当于他小半天的营业额了。
楚南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喝酒的俩老头儿,笑着问道:“叔,你们这是每天都得喝一口儿啊?”
“哎,呵呵,每天都得喝点儿,习惯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儿笑着回答。
“您能喝多少?半斤儿够不够?”
“我俩一瓶儿,一个人半斤儿。喝点儿就成,喝多了误事儿。”
“对,喝酒适量最好,还不伤身。”楚南点点头,掏出烟递了过去。
“呵呵呵呵。”两个老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猪头肉和卤牛肉上桌了。
楚南把肉放到两个老头儿面前,笑着说道:“叔,我没带酒,你们给我匀半杯,咱们一块儿吃点儿喝点儿。”
头发斑白的老头儿立马给楚南倒了半杯白酒。
楚南浅浅的尝了一口,浓烈的酒精味儿直冲脑门儿。
“嘶,这酒劲儿真大,起码五十多度了吧?”
“呵呵呵,这个酒是我们村儿里人自己做的,六十度。”头发斑白的老头儿得意的笑着说道。
“怪不得,我还没喝过度数这么高的酒。
来,叔,吃菜吃菜。”楚南招呼起来。
黄俊,张斌,孙静雅全都楞楞的看着楚南。
说好的办案呢?这怎么还喝上了?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警察内务条令低五十三条规定,工作期间禁止饮酒。
这要是被上面知道了,轻则警告,记过,严重点儿的,那可就直接辞退了。
这要是换成别人,都不用上面发现,他们仨直接就收拾了。
太嚣张了!
俩老头儿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儿最小的,塞进嘴里拘谨的笑笑。
“你们也喝点儿?”胖胖的老头儿对着张斌他们问道,
“不用不用,我们不会喝酒。”张斌赶紧摆摆手。
楚南无所谓的笑着说道,“叔,别管他们,咱们喝咱们的。
这酒不错,劲儿大,但是不上头!”
“呵呵呵呵。”俩老头儿立马就乐开了花儿。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跟陌生人怎么能最快的拉近关系?
碰着带孩子的,就猛夸他的孩子。
碰着衣着时髦的,就猛夸他的衣服。
碰着能知道他老家哪儿的,就猛夸他老家。
这么一整,既满足了对方的虚荣心,也瞬间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这一招楚南在上一世,那是百试百灵。
也是案件侦破的一个绝招。
几杯酒下肚,楚南跟俩老头儿就熟络起来。
仨人从酒聊到菜,从菜聊到各地风俗,从各地风俗聊到秦皇汉武,从秦皇汉武聊到天下大事儿。
“叔,去年南王村儿那个,那个事儿,你们听说了吧?就是在家里被人杀了的那个。”楚南抓住机会转入正题。
头发斑白的老头儿呲溜一口酒,撸起袖子,很严肃的说道:“咋不知道?我三爸家四姑家的闺女就是嫁到南王村儿了。
我听说啊,被杀的那家伙,可不是个好东西!
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那是五毒俱全呐!整个南王村儿,那是没有一个不恨他的!”
老头儿说到这儿,喝了一口酒,然后继续说道:“知道那家伙缺德成啥样了么?人家娶媳妇儿,就因为没请他,他在人家儿子媳妇儿拜堂的时候尿尿。
你说说你说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么?
得亏那家人是怂包,这要是换成我,我非得打死他不可!”
老头儿这个话,让楚南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么重要的情况,档案里没有记录,前些天在南王村调查的时候,也没有听到村里人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