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后几日,长泽试着修复九尘的记忆,从种种迹象来看,九尘小时候的记忆几乎全部忘记了,长泽广读医术知道有种秘法,叫“筑梦”,“筑梦”并不是修复记忆的术法,而需要一个与施术人有相同经历的人一同施法,即“引路”,以此人与失忆人相同的经历在梦境中唤醒失忆人记忆,以此达到修复记忆的效果。
与九尘一同经历的人不少,九尘从5岁以后与庚胤和长泽二人相处时间最久,于是长泽决定先由庚胤做“引路人”。于是,庚胤将大小事务一番安排,准备回来引路。
已是黄昏时候,长泽默默站在落尘阁门口,看着影子从明亮逐渐转暗,再到似乎虚无又似乎处处都是影子,他在不知不觉中一动不动的站了很久。
他想了很多很多,几乎自己的前半生。从自己记事起的同族伙伴,到自己学医救人,他想到第一次救活一个孩子的喜悦,想到第一次失去自己同伴好友的悲伤,想到父母给他加冕的成人礼的自豪,想到与新任族长之前选拔赛的失败。
但种种心情加在一起,竟不如今日尘儿的一个眼神让他,不知所措,是的,不知所措,他不知如果尘儿发现自己一直将他当亲哥哥一样的人,知道自己突然喜欢她,会怎样想他,她会不会疏远他。想到疏远他的画面,长泽心里微疼。
长泽不知道怎样处理这样的情绪,小小的人儿已经长大了,抱着柔柔的...想起抱着的身体,长泽身体又是一僵,闭上眼睛长长吸了一口气,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喉结滚动几下,又慢慢呼出一口气。张开眼睛,迷茫的眼角有些微湿。他暂且不能让九尘看出自己的异样,先治好她的失忆吧。尘儿,快点好起来...
庚胤走到落尘阁就看到长泽迷茫的神色,加紧几步走过去,“长泽,怎么了?”
长泽连忙揉揉眼睛正色道,“没事儿,怎么这么久,差点打瞌睡了,进去吧...”长泽抬脚转身就是一个踉跄,庚胤连忙扶了一把。“没事儿吧?”“没事儿,腿麻了。”
进门后喊小桥守着门口,三人就准备开始术法了。
“我先开始将你们送入梦境,记得你可以梦境里与她说话,引导她的思绪,可以让她跟着你的梦境走,但不可强加干涉她的梦境,我怕她神识受损。”长泽叮嘱着,庚胤点点头。
“还有,筑梦术对人族施术不能太久,以尘儿的神识,最多可以撑到两炷香的时间,两炷香之前你必须带她一起出来,否则尘儿神识支撑不住,就必须由比你神识强大的人施术去带你们出来,再次施术不能短于两天,不可超出七天,此间你们只能沉睡,而我要找一个愿意冒险去带你们出来,并且神识强大的人,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长泽说完庚胤脸色凝重了几分,“那有什么方法能带尘儿出来?”
长泽拿出一截红绳,绳身包裹着透明的淡淡的荧光,随着长泽手指灵活的伸缩。
“这是我加了一道术法的牵魂索,等下我给尘儿,你和我系上,有任何问题,你只要牵动此绳,用传音术传音给我就行了,我会想办法。”说着,长泽将牵魂索系在九尘手腕处,另一头系在庚胤手腕上,自己则在中间处打个特殊的活结套在自己手腕上,双手对掌又快速将食指曲起,中指施术
“庚胤,跟我手势,跟我口诀一起。”
庚胤飞快盘腿打坐,指诀飞快跟上。
“以我神识”
“以我神识”
“通八方幻境”
“通八方幻境”
“天风显形,浅月无边”
“天风显形,浅月无边”
“入!”
“入!”
两人同时闭目,庚胤像是走向一阵迷雾中,长泽的声音传来:“带尘儿出来最好的方法是她想起一切,知道是在梦境,然后自愿跟你出来,出来时会有一道感觉长长的暗道,叫梦巷,过了梦巷就是一道门,推开门就出来了。”
长泽说完已经施法完成,手腕上的牵魂索已经看不见了。长泽起身点上一支香插在香炉,特制的香味四散开来。此香是他昨天亲手制成,名曰“魅生”,用于安神凝思,只是药量加了一点点,可使睡眠的人坠入深度睡眠,这样更容易入梦。一味药方,三柱安香,加上筑梦术,希望尘儿可以记起过往。
长泽点完香便坐回原处,静静的观察九尘和庚胤的情况。不出半刻,九尘和庚胤同时蹙一下眉头,应该是入梦境了,九尘的睫毛微颤一下,无意识的呻吟一声,庚胤睫毛也跟着颤动了一下,似是隐忍伤痛。
长泽不由一阵紧张。闭目凝神感应牵魂索,以内力催动神识慢慢感应,似是隔着一层雾看到少年庚胤在人族与小不点九尘相遇的一幕。
那是一个雪天,城门紧闭,一个上了年纪的乞丐牵着小九尘坐在避风的墙角,老乞丐嘴唇开裂,脸色灰败,努力张开眼睛看着小九尘。
小九尘灰头土脸,一边小辫子松散了,似是哭了很久,泪汪汪的眼睛红肿的不成样子,脸上一道浅浅的泪痕,让人看着十分心疼。这是庚胤的视角。
老者看着九尘又看向来人,“公...子...”
小九尘也看向来人,满眼的泪水随着动作,流了下来。她没哭没说话,静静的看着来人,眼神里有一丝祈求,一丝倔强,三分悲伤。
长泽此时也是庚胤的视角,只看一眼这时的九尘就心痛的呼吸一滞。
老者喘口气,又努力的张开口“带...尘儿...走,求你,她是...轩辕,最后...一脉...了,求你...”老者从胸袋掏出凤形琉璃,奋力塞进九尘小小的手中。
画面拉近,应该是庚胤蹲下来了。“好,尘儿,以后我就是你哥哥,好不好?”庚胤声音颤抖,温柔的诱哄着。而下一刻,老者垂下手臂,闭上眼睛。
小九尘看向老者,“爷爷...爷爷...”没有撕心裂肺,声音弱弱的,满满的绝望。一双手臂将九尘抱起来,护在肩头,“不哭...不哭...爷爷累了,要休息一会儿。我们不要吵醒爷爷,好不好?”
画面是小九尘趴在一个不是很厚实的肩膀上,睁着大眼睛无声的流泪,一会儿就湿了一片衣服。
“我们先走,一会儿哥哥回来接爷爷好不好。”
“能不能带爷爷我们一起走?”开口第一句话,稚嫩的声音含着祈求。
“好!”庚胤放下九尘,转身抱起老者,小女孩牵着老者垂下的手,向城门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