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有条条帷幕垂落,把整个大殿笼罩于纱幔之中。更有缕缕香烟自帷幕之中飘出,就好似身处天宫仙处一般。
此时中间层层帷幕之中有一阵愤怒至极的暴喝之声传来。
“混账!大胆!岂有此理!这些贱民、逆贼、乱臣贼子,竟敢在大亓京城之中,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当街劫囚!
这是根本不把我大亓放在眼里,不把寡人…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气煞我也!
一定要把这些个乱臣贼子给一个一个的揪出来,到时候…寡人必定要把他们都投入瓮盆之中,受那万虫噬心之刑!!!!”
愤怒的喊声直冲霄汉,甚至把层层帷幕给掀起了波澜。
恰在此时,帷幕之中有一道女人轻笑之声响起。
那声音柔美诱惑,慵懒之中透露着一丝妩媚,让人听着宛如猫爪挠心一般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神往其面容。
“呵呵呵…大王~大王消消气儿~暴怒伤身,大王请且息怒…不值得~”
被这道柔美的女声抚慰,暴怒的声音怒气稍减,可依旧余怒未消。
“爱妃~寡人不气,不过这些贼人,寡人必不放过他们,哼!”
见气稍息,那女子停了片刻又说道:“大王~听说…柱国大将军还在外边等着呢,大王不准备见他一见么?”
说到此时,那怒气也是一滞。随后喝声道:“不见!不见!寡人才不见那个老东西呢!
召他回来,是让他南下平乱的,赶紧给寡人灭了那些叛贼,等平叛之后,赶紧回北方守着沙漠吃沙子去,而不是让他来京城的。没想到他竟然半道转回了京城,寡人不治他罪就够给他面子了,不见!
见了之后,无非又是一通老说辞,寡人早已经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不听,不听!听那些老东西说教,哪有和爱妃在一起…来得快乐呢~”
说完帷幕之内传来几声嬉闹之声,惹人联想。
等声音稍缓,有一道纤纤玉手从帷幕之间缓缓的伸了出来,玉指之上捏着一道符令。
此时,又一位女官,从另一处帷幕之中钻出,跪在地上,双手轻轻的接过了符令,随后慢慢的退了出去。那一道惹人怜惜,惹人联想的纤纤玉手也收回了隐隐约约之中……
……
……
‘嗯?这是哪儿?’
迷迷糊糊中,意识还没有苏醒,一个本能的疑问已经浮现了出来。
‘我不是死了么?怎么在这里?那这里又是哪儿?死后的世界么?
好黑啊……’
破碎的思绪逐渐恢复,再也忍受不了这种黑暗,随着最后一丝得抱怨。
他,睁开了眼。
啊!刺眼,刺眼的光芒,他下意识的要抬起手臂去遮挡,却感觉好似有千斤之力压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一样,根本就抬不起来。
他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清醒,面对这种未知的情况,下意识想要开口说话。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却只是一声极低极沉的嘶哑之声,甚至连个“啊”字都算不上。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就好像从天外响起的仙音一样,把他的灵魂给提了起来。
“啊!你醒了呀!”
他的思绪忽然的清醒了起来,甚至在一瞬间变得格外的明锐。他能在这一声没有起伏的平淡声音之中,听出一丝惊讶,一丝高兴,一丝疑惑,和一丝……怜悯?
是怜悯我么?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挡住了让他感到刺眼的光芒,眼睛终于能看清了东西,也让他看清楚了面前的这张脸。
“李…李道长!”
声音依然嘶哑,不过这脱口而出的惊讶却清晰的说了出去。
“李道长,是你么?”
他终于彻底的清醒了过来,思想和肉体再次融为一体,身为人的所有感觉都回来了。而在恢复之后的第一步,便是随着他惊讶的声音而欲坐起的动作。
“别动!”
一双大手压在了他的肩上,把他将起却还未起的身子给压了下去。
“我虽然治好了你的伤势,但无奈你身体损伤太重,为修补你的身体耗费了太多的能量,此时你已是虚弱至极,不宜多动,还是躺着慢慢修养的好。”
说完这些,来人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正对着他说道:“沈少侠,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呼!”
他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这个满含笑意的面孔,恍如隔世。
恍如隔世啊!
‘我是沈剑心呐,我可是沈剑心啊!’
想想初见之时意气风发,如今短短的几个月之间,确是翻天地覆。
一时之间,沈剑心悲从中来,压抑了许久的伤情再也压制不住,不觉之中已是泪流满面。
先是压抑着的低声呜咽,只是悲怆溢满心中,到后来竟然变成了掩面痛哭不止。最后,沈剑心趴在李承道的腿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宛如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
山庄被围的时候他没有哭,山庄被破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山庄被屠杀的时候他还没有哭。
他无法哭泣,也不能哭泣,只能不停的战斗,不停的向前,不停的…费力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直到…彻底燃尽,再也没有任何一点余力。
于是他不停的逃跑,不停的战斗,从南到北,他不停冷漠的把自己炙热的怒火附着在三尺青锋上,然后疯狂的宣泄到敌人身上。
只有如此,也唯有如此。
因为该失去的他都已经失去了,剩下的,也就只是毫无作用的复仇,这是他仅存的稻草了,只能死死的攥在手心,生怕连这也失去,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因此,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以更冷漠的死亡去回应它。
他以为自己已经心如坚冰,不会再泛起一丝涟漪,哪怕是面对复仇,面对死亡。
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从身到心所伪装铸就的冷漠,在见到只有一面之缘的李承道的时候竟然彻底的崩溃了。
他不知道为何如此,只是在见到李承道微笑着的面容的时候,心底涌起了无尽的悲伤与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的发泄了出来。
李承道也有些愕然,没想到自己一句打招呼的话,竟然引起了沈剑心这么大的反应。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沈剑心,李承道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不知前因后果,只能轻轻的拍打着沈剑心的后背,任由其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遥想初见之时,江湖第一大势力玉琼山庄少庄主,仗剑江湖,少年意气,世间翩翩一少年郎。
而今,短短数月,竟然已经被摧残的不成人形了。
李承道不敢想象,其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一个人完全变了一个样,就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似的。
是的,当李承道再次看到沈剑心的时候第一眼就觉得他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恶鬼,庞大的怨气和无尽恨意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的愤怒,让李承道一时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沈剑心沈少侠么!
那日,李承道到了京城之后,就如同乡下的土豹子一样四处观瞧,看看这儿,看看那儿,一处也不落下。如此晃晃悠悠也没走了多远,又和入城的车队撞到了一起。
虽然是第二次遇见了,可他还是津津有味的看着这种繁繁闹闹的人间景象。不过,在这繁荣之下,李承道却又看到了一股暗流涌动。
虽然人多嘈杂,但那些不寻常的走动却清晰的呈现在了李承道的心底。他看到有一伙人,在人群之中编织出了一张大网,就如同静待出击的蜘蛛一样。
看到这种情形,李承道心中怀疑这些人怕不是要劫囚吧!
果然,就如同李承道所猜测的那样,等押送囚车的车队进入这张陷阱之后,“蜘蛛”动了…
那些隐匿于人群之中的猎手在一声号令之中越众而出,攻向了他们的猎物。
接下来就是一出喜闻乐见的江湖豪杰劫取朝廷囚车的戏码。
李承道乐得看热闹,却没有早参与其中的意思。
这…也是人生的一种经历,自己要是下场的话,无异于作弊,那就太过没意思了。
再说了…自己帮谁啊!
于是,李承道便作壁上观,看着两方人马惨烈的拼杀着。
说实话,这种场面李承道也是第一次见到,其中的惨烈程度依然震撼着此时的李承道,虽然他现在一挥手就可把面前的这些人全部轻松抹杀,可他依然无法把他们视作蝼蚁,依然把他们看作和自己一样。
甚至在某一瞬间,李承道忍不住想出手阻止两方的斗争,可是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
这一场劫囚,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两方争斗过程看似繁杂,用去的时间却非常之短。这些劫囚之人看似没什么布置,只是两方硬拼,可行止之间分外有度。看事不可为,立即全员撤退毫不拖泥带水,当得上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只是,在李承道眼中,他们要退确是不那么好退了。就在李承道以为还有一场恶战还要继续的时候,一人突然暴起,状若疯魔,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一时竟杀得整个车队为之一滞。就是这一丝的机会,余下之人顺利的与官兵脱离了接触。
这些人都是身负功夫的武林之人,一下脱离之后,普通的兵丁就再也跟不住他们的步伐了。只不过却是可惜了那一人,陷入重围之中再无脱身的希望。
咦!
被官兵围住的那人自己好像认识啊!
李承道再看一眼,这一次终于是看清了其人的身份。
沈剑心!
真的是沈剑心,那个涉世不深的翩翩公子沈剑心!
在看清了身份之后,李承道确是再也坐不住了。既然是个自己有关系,虽说涉其不深,但能在这里再次相见,即为有缘,何况他本来就有出手的意愿。
所以,在那锦衣人一掌拍在沈剑心背上之时,沈剑心借力上楼,却身受重伤,力有未逮,差了那么一点意思。于是,李承道便召来一缕清风,送了沈剑心一程,让其借势登上了楼顶,从而脱离了包围。
之后,李承道便跟在了沈剑心的身后,在其彻底昏迷之后为其遮蔽了身形,最后把他救了回来。
沈剑心伤的太重了,还多是内伤,五脏六腑经脉血管,皆有重创。不过寻常内力也只能伤到肉体,对于神魂并没有损伤,这种实体的伤害对李承道来说总是能慢慢给修复的。
这几日李承道便开了一间房子慢慢的为沈剑心疗伤,无奈他伤的太重了,修复起来非常繁琐且耗时,而且用自己的法力在别人的身体之中施为,李承道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最主要的还是沈剑心的经脉几乎全部都收到了强横的内力摧残,若是想要其武功不失,李承道也必须额外的为其修复,这无异于断脉重铸,就是以他如今的修为也非常之吃力,这才耗了许多天才勉强治好。
不过肉体上的伤势虽然治好了,可他身体的损耗却得慢慢的调理了,尤其是他的那一身内力,在李承道为其重铸经脉之时早已经被李承道的法力给冲散了,武功虽然保住了,但得重修。
不知是福是祸。
而且这几日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暗地里审查非常之严格,李承道租的这间客房每日都会有好几波人前来探查一番。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里的。还好李承道有些手段,区区普通人,并不能看破他的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