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一道和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承道下意识的收回了目光,循着声音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微笑着的中年儒士,此时正在和颜悦色的看向他。
由于这些动作都是李承道下意识的行为,所以他并没有及时收了神通,看向那中年人的双目依然闪烁着神光。
李承道转向那中年人之后,那中年人只觉得面前的年轻人双目清朗好似星辰一般有朗朗之华光射出,被其一瞧,浑身就是一激灵,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一样,自己站在他面前就像是赤裸裸的一丝不挂。那双眼睛太耀眼,以至于除了双眼之外再看不清别的。
在把目光投注到那人身上之后,李承道也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妥,自他修成神通之后一直都没有在人前显现过。
一是由于自己初涉修行还是不要张扬,低调的好。另一个就是自己一直没有遇到真正的修行之人,周围都是普通人,自己对修炼什么的也是一知半解,怕亮出来之后误伤到他人,于是也就尽量的不在别人面前显露(城隍当然不算普通人)。
哪知道这次一下疏忽,竟然错把灵目神通投向了一个普通人,不过好在他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立即收起了神通。尽管如此,面前的这个中年儒士好像还是有受到影响的样子,呆立在当场。
不过这种感觉一闪即逝,那中年人儒士在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就没有了,就好像幻觉一样。由于那一瞬间的震慑,那个中年儒士虽然恢复了过来,可还是一时呆愣,讷讷无言。
而李承道则是不知道自己的那一下疏忽有没有因此伤到眼前之人,也没有立即开口,俩人四目相对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最后还是李承道担心那中年儒士的情况先开口了。
“嗨!你好。”
饶是这中年儒士已经错愕当场,听到李承道这一声招呼还是感到一阵错愕。也不知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影响还是错觉什么的,在李承道面前中年儒士就像是学生面对严厉的老师一样,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可还是讷讷的对答道。
“嗨…?你…好?”
这声招呼完全是李承道顺口溜出去的,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意思应该都能明白,只不过他却没想到面前中年儒士竟是如此反应,怎么感觉有几分迟钝的感觉呢!
转念一想,不会是自己刚刚那一眼伤到了中年儒士的精神、或者说神魂了吧!
李承道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即又开口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中年儒士此时大脑还有些迟滞,对李承道的问话完全是下意识出于本能的回答道。
“不舒服?没有啊,我感觉很好。”
“哦。”
李承道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审视着中年儒士的上下,想要看出些什么端倪,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稍缓了一二,那中年儒士恢复了过来,没有刚才的那种迟钝的状态,也就体会不到刚才的那种感觉,只是感觉自己刚刚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哪里奇怪,但真的好奇怪。
恢复过来的中年儒士完全摸不到头脑,不过此时李承道还在盯着他上下审视,纵然恢复本性的中年儒士涵养颇善可也架不住李承道这么赤裸裸的审视,还是感觉到一丝不自然。只不过他对面前年轻人流露出的气质感到亲近,完全提不起一丝敌意或是不满,只是开口打断了他的目光。
“那个…这位…公子?我身上是有何不妥的地方么?”
“哦…?哦!没有…”
李承道回道。
然而他的注意力却全然没有在这对答之上,只是稍稍分神之后又变得专注了起来。自打修行以来,尤其是在切身体会过自己那半吊子的掌心雷神通的威力之后,他才转变了以前的那种平常对待的心态,看清楚了大家口中那些神通广大、高来高去的武林侠客与修行之人的差距。
更是在亲眼见过巨可撑天的城隍法相真身和那遮天漫日覆蔽整个天空的黑水之后,才发现普通人在那等威势之下宛如蝼蚁,连察觉的资格都没有。
从那以后他就有意识的尽量不在人前显圣,他如今属于半吊子修行,对自己的那些法术神通也是一知半解,对其威力确是全然没有什么概念。
谁知道自己觉得如清风拂面在他人看来会不会如雷霆万钧呢!就像那记掌心雷下的巨石一般化作齑粉呢!
所以,他尽量避免在自己完全踏足修行掌控神通之前用这些法术影响到普通人。
而这次完全是个意外,并且以面前中年儒士的反应看来确实有受到明显的影响。一直有些紧绷的着的他立刻就高度的紧张了起来,认真的检查面前的中年儒士受到了什么样的影响,到了什么程度。
心无外物,以至于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
中年儒士见面前的年轻人注意力依然在自己身上,对自己的话却没什么反应只得无奈的正了正身而后大声的再次开口。
“吾乃黑山娘娘的庙祝,请问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此声中气十足大如洪钟,引得大殿之内虔诚跪拜的信众们都不由得纷纷侧目。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众人也只是在看过了一眼之后便都再次全身心的投入到祭拜之中,倒是这一声洪钟真正的吸引了李承道的注意。
李承道方才穷自己所学的把中年儒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除了修行之中的超凡手段,其他的都用上了。可惜,除了刚开始的那一点不自然之外却是再没有发现什么端倪。而他又不敢动用自身神通法术去探查,一时陷入了僵局。
这也是李承道长于现代社会,对每个生命的尊重是最基本常识,而他懵懵懂懂的迈入修行,对于修行的未知和对于生命的尊重让他过于谨慎,以至于矫枉过正。此时他还没意识到这些,只是一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恰好那中年儒士中气十足的一声也把李承道给喝醒了,感受到面前之人的精气神,并没有发现什么别的异常,李承道也有了个台阶可下,在心底安慰自己,“这人如此中气十足,肯定没什么问题的!”
这可以说李承道是矫情,也可以说是人之常情。毕竟生于红旗下,谁不是社会好青年呢?极端思想只会孕育于极端环境之中。正常人就算有了力量谁会想着就去征服世界呢?
当然,这可能只是李承道个人的感受。以前他也曾看过不少修行的,每当看到什么修行必须抛弃七情六欲,杀父杀母证道之时就觉得非常可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修行就必须自私了,除了自己一切皆可抛,斩断一切也斩断了自己。大道就非得如此极端么?以前求逍遥的仙道在如今变得如此功利,实在可笑。
他本不该对这些网络上臆想的有任何看法的,只不过谁年少的时候还能没有一颗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心呢?更何况他从记事起就跟随师父苦修,对这些真正的修行更是向往,也沉迷过一阵子的网络。
不过之后他便察觉到网络上写的修行和现实中物欲横流的社会其实没什么本质的分别,只不过是把金钱权利什么的换成了实力修为罢了,是个实力更加强大的江湖而已,没有一点仙气。写书之人不管构想的是如何玄奇的世界,都不免带去一些自己的观点,因此在物质的社会现实之下,尽管是仙侠也免不了受其影响,和他从小学的道相去甚远,甚至连一本和他心境相近的都没看到,渐渐的也就不再去看那些了。
如今他的经历却和那些中描写的开始太过像似了,那些是唯一的借鉴,而他又不愿相信那些书中描写的那种“大道”是真的,于是便对自己多了几分保守,希望自己的修行能成为真正的仙人,而不是那些实力强大的普通人。
总之,不论他心思如何百转千回,脑中如何作想,随着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李承道也结束了检查。心中暂且放下了担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好像有些唐突,于是微微欠身抱歉道:“在下刚才出神,多有唐突,还望海涵。”
“啊,不妨事,不妨事。”见李承道有了反应,中年儒士也是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表示没事,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说道:“那个,我见公子在此地呆立良久,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么?”
随后看到李承道的神情明白他刚才是完全没有注意自己说的内容,又解释了一句。
“我是此地庙祝,公子有什么困惑的地方可尽管开口。”
庙祝!?
李承道骤听此言也是满脸的问好,就像那中年儒士所料的那样,李承道虽然回过神来了却全然没有在意他刚才说了什么,当听到面前之人竟是此地庙祝之时满脸的不信。
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身形挺拔、容貌俊朗,虽然已经年过四十的模样了但丝毫不影响其气质,更添几分沉稳,一身书卷之气浓厚,若说他是当世大儒李承道都会信他几分。
可说是庙祝……这怎么看都很违和啊!
心中虽然不信,可问道面前了李承道还是回道:“哦…没事,观此神像惊奇,故有些忘神罢了…”
随即惊觉面前之人自称此地庙祝,而自己随口议论神像却是有些冒犯了吧!随后略显迟疑的问到。
“呃…这些没有犯到什么忌讳吧?比如…嗯…不可直视神明,不可议论神像什么的?”
“这个到没有,黑山娘娘不在乎这些,只要来此虔诚一拜即可。”
中年儒士看出李承道交谈的兴致不高,话到此本来也就可以结束了,他为此地城隍也有许多事情要注意的,不过对于面前年轻公子的莫名熟悉的好感和好奇之心让他又忍不住继续寻找话题攀谈了起来。
李承道虽然此时没有什么交谈的兴致,但他也怕那中年儒士出现什么后遗症,也就顺势交谈了起来。
简单的几句闲聊,俩人谈兴渐起,互通了姓名之后,那中年儒士更是把自己如何成为的庙祝给他一一道来。
原来,中年儒士名叫王庾生,本是此地临浮镇唯一的秀才。自幼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过的也不苦,是普通人家。家中就他一个独子,父母自是对他寄予厚望,很小之时就送去本地私塾蒙学。小王庾生虽说不是天资聪颖之人,但从小受儒道先贤熏陶,耳濡目染之下对读书颇感兴趣,家中之人也是十分高兴,全力供其求学。
如此苦读十余载却屡试不中,只得了个秀才的名声,不过在这个偏远小镇之中也算是了不得了。而家中也不指望凭他一步青云,见其屡试不中父母也希望他回来接手家业、传宗接代。
只不过,当时的王庾生却不甘如此,决心外出游学。父母自然百般不愿,不过耐不住王庾生坚持,最后只得同意他这一次,如若还是不成就乖乖的回来安心生活,于是王庾生便开启了自己一段远游的生活。
如此一走便是三年,三年之后王庾生归家,当时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再见之时已然成熟沧桑了不少,但他的眼神却更加的坚定。见过了小镇不曾见过的风景,听过了那些至理之言,他也有了不同的理想。虽然他还看不清自己的道路,但他心中坚信自己要继往圣之绝学,开太平之世。
回来之后除了听从父母之命结婚生子之外并没有继承家业,而是更加努力的学习,一头扎进了书海之中。如此苦读又是十余载,转眼王庾生便已过而立之年,可是奈何又是屡试不中,连一展抱负的门槛都没有迈入。家人每每劝其放弃,王庾生也都不放在心上,更是刻苦用心,日夜不辍,雪天萤席,一心扎在读书之中。
这样不分昼夜寒暑的苦读终于拖垮了他的身体,在某一天终是一病不起。如此劳累过度,王庾生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家人请了许多医生也都无济于事。
王庾生只能躺在床上静静的感受着身体的生机一点点的流失,回想着自己的一生还真是一事无成,心中纵使万般感慨却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死亡一步步的逼近。
就在他自知大限将至的弥留之际,一个神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煌煌呼,如神人。
如此景象不似人间之景,是自己的臆想么?
都说人在将死之时会看到自己一生的幻象,而自己看到的确实如此臆像,自己的一生竟然不足一回首,王庾生满含遗憾的闭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