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峰上。
陈灵昀抱着红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血红的双眼，才能看清怀中的人。
一言不发，沉默的像是一尊雕像。
如果不是陈灵昀还有呼吸，此刻他仿佛已经死了。
无数个念头汇聚在陈灵昀的脑海，无数个问题在头脑中交织，都没有答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天雷要在那个时候落下？
为什么我没能杀了她？
明明我就要成功了？
为什么？？？
红袖究竟做错了什么？
要有这么多人针对她？
我错了什么？
没能守住她？
我做的还不够吗？
不是。
不对。
都不对！
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我太弱了。
我只是……一个连自己身边人都守不住的弱小金丹修士而已……
和八年来一样！
一个，废物而已……
如果……再强大一点，在百花秘境汲取灵力的时候再放肆一点，炼化宝物时再多一点，再快一点，境界攀升再高一点，一切都不一样！
就算我早点明白《混元天经》中的道理，我也该知道，放弃境界，提炼灵魂，镇守窍穴，扩充灵识，也足以杀了今天这个所谓的神！
……
……
华夏N市青豆镇088号。
“老三！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帝尊底牌尽出，失败而归，道心崩断，心劫情劫死劫同时出现！
帝尊会因此入魔！”
房间里，王八小强早已移动到门口，高高昂起头，看向天际，绿豆一般的双眼百感交集，最终化为怨念。
对金毛富贵的怨念！
“老三，这一次，我不理解。”
公鸡大脚静静的站在客厅里，电视机里炮声轰隆隆，播放着大脚最喜欢的亮剑，可它没有心情再看一眼。
“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是冥族女帝！
她灵魂深处的是六道轮回！掌管整个三界帝级以下生灵重生轮回！
就算你赌上冥界……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帝尊……也不救？”
“我们皆可死，帝尊不能！”
公鸡大脚的眼底，第一次露出失望之色。
自麒麟死后，第一次对妖王第三席，失望。
“整个三界，都会因为你的决定而……万劫不复！”
这是大脚对富贵的评价。
此刻，坐在客厅门口的金毛富贵，面对妖界八大妖王仅存的两位妖王指责，没有回应。
他静静的抬头，看着天际，目光死寂。
他再一次磨灭了任何的感情，让他看上去绝情又冷漠。
沉默。
然后还是沉默。
王八小强和公鸡大脚，长久的在沉默中等待。
没有回应。
谁都不知道富贵在想什么，也没有谁能真的了解富贵的内心。
这一个上古凶兽，意外站在三界顶端，会给整个三界带来的是希望……还是灾难？
持久的等待，耗尽了妖王耐心。
王八小强收回伸长的脖子，漠然转身道：“我走了，我会回归妖界，镇守我的四方海域，为妖界增添一成威能！从今以后，我不再卜卦一次，生死不论。
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只能看着，只能等着，我……受够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王八小强失去了生机。
它肉身软倒，客厅里一道裂缝自行打开，一座宏伟身影喷涌向裂缝之中，瞬间远去。
他甚至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更没有征求富贵的同意。
就这么走了。
金毛富贵对此没有回应。
空气在此安静片刻。
“三尊，我们三个……能不能回妖界？”
鱼缸里三尾金鱼缓缓冒头。
金鱼花花声音极低道：：“我……该统御龙族三军了。”
金鱼红红同样低声附和道：“披甲挂帅，只有九儿一人，她会乱来的……”
金鱼艳艳：“其实……我也……”
话未说完。
富贵抬起前爪，轻轻一挥。
没有回答。
而后，三尾金鱼死亡。
三条龙影细小却恢弘，悄无声息的破开空间，穿梭而走。
客厅里只剩下金毛富贵和公鸡大脚。
两两无言。
气氛格外沉重，且压抑。
缓缓的，金毛富贵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公鸡大脚，声音平静至极。
“老七，你呢？”
公鸡大脚没有直接回答富贵的话。
而是轻轻用爪子按在遥控器上，关闭了吵闹轰鸣的电视机。
而后它转过身，背对着金毛富贵，背道而驰。
大脚的声音同样平静且坚定。
“我们妖界强者为尊，但不一定，强者都是对的。
而且……做错事的人，会死。”
金毛富贵静静的听着，然后回答。
“我知道，一直都是。”
然后，公鸡大脚死在客厅。
浑身被火焰包裹的火凤破开空间，翱翔在天外。
金毛富贵依旧坐在客厅门口。
眼神一汪死水。
如同五感尽失。
静的可怕。
像是孤影。
忽而麻雀飞来，落在院落，只是躬身，没有说话。
“逃走的那个，杀了。
然后，你也走吧。”
富贵没有看麻雀，只是望天。
麻雀飞走了。
家里，从此只有富贵了……
……
……
陈灵昀的状况不对。
千岁可以分明的感受到，他明明所有一切都处于崩溃的边缘，但他不哭，不怒，不喜不悲，甚至连昏倒都没有。
这是陈灵昀在拷问他自己，拷问道心，拷问天地。
如果是平时，这样的状态说不上好坏，甚至有时得到一个答案，还能让道心更加稳固。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陈灵昀本就处在崩溃的边缘，该愤怒不愤怒，该悲痛不悲痛，只会让一切往一个错误的方向走去。
一个不慎，道心崩溃都是轻的，走火入魔业障横生，那才是修士大忌。
千岁站在陈灵昀身边，思虑一瞬，决定剑走偏锋，将陈灵昀的‘情绪’重新调动，不能再在这样的状态里停留哪怕一刻了。
于是千岁认真说道：“红袖灵魂出窍，有同心铃守护，还可支撑一月时间灵魂不散。
她的肉身有金丹运转，同样不会有事。”
“而伊莉斯逃窜至连山秘境，现在只有你能依靠同心铃找到她的位置！
只要能够在她召集海外神明之前找到她，红袖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按我推断，她一定会在连山秘境中隐匿起来，恢复力量的同时，召集海外救援。
那件法宝品阶极高，想必你也清楚，会惊动多少海外神明。
等海外神明联袂出手打开连山秘境，华夏恐怕都难以阻止。”
“如果你觉得你还有时间在这里思考人生的话，那么，当我没说。”
千岁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
然后真的果断转身，离开陈灵昀身边。
“【游龙】何在！”
千岁冷喝一声。
“在！”
魏然四人迅速站在千岁面前，四人都有伤势，行动不便，但眼神下意识的看向陈灵昀的方向，有意开口，却被千岁眼神阻止。
“去连山秘境杀神！
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你们敢吗？”
千岁背对陈灵昀，向面前游龙四人大声说道。
游龙四人身子一滞，几乎同时望向陈灵昀，而后魏然当先喝道：“敢！”
“我们……敢杀！敢死！”
四人同时开口，无人退缩。
千岁神情冷漠的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可是你们队伍不全，少了一个人！没有进入秘境的资格！”
此言一出，游龙小队四人的目光再次齐齐看向陈灵昀。
陈灵昀依旧颓然而坐。
只是不知何时，已经缓缓闭上双眼，握紧拳头。
指甲扣开血肉，流出鲜血，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