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若水随手把吞月蟾的眼珠子收了回来，开始仔细打量这条通道。
不是环境，没有迷阵，无毒，甚至连暗道机关都没有，一切都很安全。
在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有安全的地方，安全就是最大的不安全。
而且这通道，明显与周围的环境有极大的区别，它太富丽堂皇了。
金黄色的金属铸造，四周镶嵌了无数的珍珠宝石，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更是各有一排琉璃灯。
灯内烛火跃动，映照着那些珍稀宝石，整个通道都充满了迷幻的色彩，显得极其不真实。
想了一下，善若水对李九说道：
“放鸭子吧。”
放鸭子，是盗门所有投石问路手段的统称，最早来自于走江湖的骗术。
一些走乡串镇的骗子，为了取得乡里愚夫愚妇的信任，证明自己是有大本事的，经常会采用这种手段。
他们会抓一些鸡鸭鹅，将它们腿上的关节破坏掉，用一种透明丝线，以独特的手法，再把关节串联起来。
通过操纵丝线，他们可以在远处控制这些小动物，按照他们指挥的方向走，或者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
以此来显示不凡，糊弄愚民，骗取钱财。
后来这些手段被盗们借鉴，衍生出了不同的用途。
夜探深宅大院的，利用这种手段迷惑看家护院的保镖。
盗墓掘坟的，用这种手段来试探机关陷阱。
走街串巷偷钱包的，同伙儿会用这种手段吸引目标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机下手。
善若水这类杂学满脑子都是，在传授张李二人盗门技艺的时候，自然也教会了他们。
只是修士用起这种手段来，就不需要丝线控制了，只要简单的炼制一些道具傀儡，让它们前行试探就好。
但是“放鸭子”的名称，被他们沿用下来，以表示对前辈的尊重。
张李二人中，李九对此道学的最认真，道行更深，也有充分的准备，所以善若水直接安排他出手。
听到善若水吩咐，李九取出一个木匣子，取出其中的各类零件，转眼就拼成了三个人偶。
他们三人各自取出一张符，贴在人偶胸前，这样，人偶就会具备三人的气息，那些只针对生命体的攻击手段，也不会探查不到。
人偶在咒符加持之下，迅速变得和常人一般高矮，排成一列纵队，向通道口走去。
人偶一进入通道，张李二人，就感觉脑子一阵眩晕，似乎这个通道可以影响人的神智，让人变得迷迷糊糊，严重的，甚至直接变成痴呆。
善若水随手贴了两张“静心符”在他们两个后背，两人这才呼出一口气，彻底清醒了过来。
善若水感受过，再看通道，就不一样了。
里面每一颗宝石，每一粒珍珠，每一盏灯火的位置，角度，乃至颜色和反光度，都是精心计算过的。
不是阵法，就是单纯的利用光影和色彩，影响人的头脑，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攻击手段，很有借鉴意义。
而且这通道，不置身其中，根本体会不到它对头脑神智的影响，从外部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随着人偶的逐渐深入，善若水发现，这种影响更加深入，要是没什么准备，融灵境的走到最后，也可能变成傻子。
可是对于神化境，这东西基本无法产生作用，老猴子费劲吧啦的搞了这么一个通道，目的何在呢？
正想着，人偶已经走到了通道尽头，一个传送阵映入善若水识海。
看来，这听到非走不可，通向下一个地点的传送阵，都布置好了，不走也不成呀!
叫过曹政五人，将通道的情况告知了众人，为了以防万一，又每人拍了一张静心符，一行人这才仔细戒备着，走进了通道之中。
像善若水说的一样，众人并没有感觉什么不适，顺利的来到了通道尽头的传送阵前。
没等善若水动手，曹政几个人就顺利启动了传送阵。
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大家就踏入了阵内。
等到走出传送阵，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座土城。
这是以夯土为墙，建造的一座小型城市，看城内建筑规模，这里顶多能容纳千八百人。
夯土墙虽然高不过三丈，但是厚度惊人，城墙最顶端，可以允许三匹马并辔(pei)而行，城墙上还有垛口，设置有兵道和射击孔。
这里显然是一座能够驻军的城堡。
只是如今，整个城堡内，空无一人，不仅没有人，这里任何活着的东西，都没有。
现在是白天，看不到太阳，但是这里亮如白昼，谁都搞不清楚光线的来源。
善若水除外，他一踏进这里，就感觉到了无尽的规则之力。
这里是由道则构建的空间，只是设计这个空间的人，想法极其古怪。
任何一个空间的构建，都会追求规则之间的平衡，相生相克是一个基本原则。
但是这里不一样，这片空间的构建特征，用两个字就能解释：偏执!
只把某一种规则做到极致，没有制约，不要平衡，不光偏执，而且变态。
有风吹过，善若水伸出手感觉了一下，点点头，最终确认下来，那个构建这里的规则，叫做“杀戮”。
这里就是一片杀戮空间，凡是进入这里的，都会被这里的道则所影响，慢慢的变得嗜杀，直到变得烂杀，成为彻底的杀戮机器。
这里的光线，沙尘，泥土，都隐含着凛冽的杀意。
而这些杀意，即便神化境也很难察觉，因为那已经和规则同化了一旦进来，就会深陷其中，被其影响。
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就是这个道理。
对于本身就天道有缺的，那些五灵界修士而言，这里就是一个死地，进来的结局，要么杀人杀到发疯，要么被别人杀死。
眼前这座城堡，就是一伙人和其他人厮杀的场所，最后的结果，不说也罢。
至少在善若水的感知中，城堡下的土地，地下十几丈深，都已经被血液渗透了。
白骨更是无计其数。
善若水一拍脑袋，心中的疑问，突然就想明白了。
那条通道，压根儿不是针对他们的，而是一个吸引探险者的诱饵。
试想一下，当一群探险者看到如此奢华的通道，第一反应，一定是自己找到了一处宝藏。
当他们穿过通道，大多数人的神智已经被影响，变得浑浑噩噩。
等来到此处空间，就会更容易被杀戮规则影响，在短时间内变成杀戮机器，进而最终成为这片空间里，规则的养料。
这是一个以水磨功夫，布置了无数岁月的陷阱，对五灵界修士，尤其有效。
没猜错的话，这里一定和其他世界有通道连接，不定期开放，吸引人进来，成为养料。
老猴子果然狠辣，以无数生灵，孕养一界杀意，确实有枭雄之姿。
叹了口气，善若水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一场一场的战斗。
于是善若水很严肃的对众人说道：
“准备战斗吧，全力以赴，绝对不要留手。”
众人有点儿懵，这地方，四下一片寂静，敌人在哪里呢?
还没等大家说出自己的疑问，天空突然被黑暗笼罩，紧接着，一轮血红的月亮，升起在空中，整个大地，都被照得一片血色。
所有人都拿出了自己的秘宝，如此诡异的月色，必有大恐怖。
地面震动，紧接着泥土翻涌，一具具白骨，从泥土中爬了出来。
人骨，兽骨，妖骨都有，血红的眼睛是它们唯一相同的地方。
善若水率先抖出一把雷符，雷声轰鸣，狂暴的雷电之力，迅速清空了周围五十丈范围内的一切骷髅生物。
碎骨乱飞，却听不到一声惨叫，那些骷髅只是瞪着血色的眼眸，不管不顾的向众人冲来。
两只天煞蛛变成脸盆大小，嘴里喷吐着烈火与寒冰，身形更是鬼魅，在瞬移技能的加持下，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六只节足如同六杆长矛，伸缩如电，每一击必然击碎一具骷髅的脑袋。
曹政手持长刀，挥舞间，一道道火刀扫出，他面前的骷髅，成片成片的倒下。
梁二喜的秘宝，依然不改买卖人的本色，是算盘，拨弹之间，算盘珠子暴雨般飞射，每一颗都带着碎碑裂石的力量，骷髅碰上，就立刻变成骨头片儿。
其余众人，也都各自施展自己的本事，与骷髅斗在一起。
善若水边打，边仔细观察，这些骷髅的战斗力实在一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松消灭。
但是它们的数量太多，恐怕有千万之数，而且完全没有知觉，只有杀戮的本能。
这些神化境大能，杀一个简单，杀十个轻松，干掉一百个也不难，一千个又如何，一个大范围攻击的秘术，就能灭掉。
可是一万个呢?十万个呢？
时间一长，他们光是催动自身修为，就会有精疲力尽之感。
而且，在汲取外界元力的时候，他们会不自觉的吸收杀戮规则，从而加速自己的迷失。
估计下场，就是变得和这些骷髅一样，成为杀戮的工具。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闭环，善如水都不得不佩服老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