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若水觉得梁寒可怜,沈三他们觉得梁寒可怕。
一个站在五灵界食物链顶端的存在,竟然这么严苛的对待自己,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
他们追求的,根本就不是权利财富这些世俗的东西,也无法用这些世俗之物来衡量他们。
好在梁寒还留了一个口子,给钱就能帮你杀人,童叟无欺。
在梁寒看来,这世界之上,除了他自己和他的道,其余皆可杀。
在善若水看来,这样的偏执狂最可怕,也最可悲,他的生命毫无意义。
不过,要打败他也不难,摧毁他的信仰就好了,让他心头的执念之墙崩塌掉,他自然就会崩溃了。
沈三和王成之来到梁寒的茅屋,梁寒正在茅屋前打坐。
在他身体四周,杀气和煞气,几乎已经形成了实质,看一眼,就会觉得双眼一阵刺痛。
沈三没敢废话,直接从随身空间里面,拿出一口木箱,放在梁寒身前三四丈的地方,并且把盖子打开来。
箱子里有元晶,还有一些海珍珠以及一些珍贵药材。
“要杀谁?”
梁寒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从他的喉咙深处传出,让人觉得极其别扭。
沈三将一张写了字的信笺,放到箱子的财宝上面,就和王成之一起,转身离开了。
也没见梁寒有什么动作,那张信笺就飘了起来,缓缓飞到他的面前。
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轻哼了一声,信笺啪的一声就碎成了纸沫,随风飘散的无影无踪。
至于那一箱财物,梁寒连看都没看一眼,就那么放在地上,海潮将至,眼看就要把宝箱淹没了。
“收钱杀人,既然你钱都不收,我看着人,不杀也罢。”
一道声音响起,涌向宝箱的潮水忽然就分开来,从宝箱两侧流了过去,宝箱上不沾一丝水迹。
善若水身形出现,已经把宝箱拿在了手里,一边扒拉着箱子里的财宝,一边啧啧称赞。
“东西不错 ,可惜人家不识货,钱财虽然是身外物,但是真的挺漂亮的。”
说着,善若水还拿起一块儿元晶,对着太阳照了照,眼神中满是迷醉。
梁寒可没那么轻松,善若水一现身,他的本能就在提醒他,赶快跑。
但是他忍住了,压制住自己的本能,眼中升起无穷的战意。
他以为,他的杀之道之所以还没有修成,就是因为对手太弱,给他的压力不够,使他无法体会到杀之道的极致。
现在好了,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是平和,但是毫无破绽,还有一种本能的危险预兆,一定是一个大高手。
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一块儿磨刀石,怎么可能放过呢?
海风呼啸,潮水翻涌,梁寒的高大身形,立在茅屋之前。
他的一头长发,在海风中居然纹丝不动,而他身子周边的空气,不时的发出撕裂的声音,就连潮水,都不敢涌到他的脚边。
天地间,他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然后,梁寒就愣住了,他全力以赴,摆出殊死一搏的架势,但是他在对手那里,却只看到了同情,甚至是可怜的神情。
自己这是被关怀了吗?
善若水在那里摇头叹气,就差捶胸顿足了,搞得梁寒有些不知所以。
紧接着善若水神情一肃,盯着梁寒的双眼道:
“问个问题可以吗?”
梁寒不自觉的点了头,善若水这才说道:
“道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梁寒的脑袋,如同被大锤猛烈的撞击了一下,轰的一声,灵魂都要爆裂开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是哪部道经?
这简直就是杀之道的总纲,无数往事涌上梁寒心头。
他自小被父母遗弃,在垃圾堆里和野狗抢食,为了一口吃的,把恶霸的喉管生生咬断,为了活着,他把自己变成了畜生。
万物皆为刍狗,天道就是杀道。
梁寒双目充血,眼中的世界已经一片赤红,像极了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不过他还是有一丝理智,没忘记问善若水道:
“天道就是杀道,这话果然没错,告诉我,这部道经在何处,我可以答应你的一个要求,什么要求都行。”
善若水摇头:
“我果然没看错,你根本就不可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而且,还错的很离谱,怎么可能告诉你道经在何处呢?”
梁寒身上煞气蒸腾,杀气犹如实质一般,呼啸着向善若水卷来。
善若水单掌如刀,挥手斩出。
“斩道。”
一声轻叱,梁寒身形爆退,身后的茅屋轰的一声碎成了渣子,他始终不动分毫的头发,也终于在海风中飞舞了起来。
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满是黑色血块儿的黑血,梁寒感觉胸腹间一阵清凉的感觉传来,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中毒太深,还要吐干净才好。”
善若水皱眉说道,随手有斩出两掌,梁寒狂吐两口黑血,神情有些萎靡。
但是他眼中战意更浓,挣扎着就要再次扑上来,也不用术法了,就握着拳头,向善若水轰去。
“执迷不悟。”
善若水拇指内扣,念动咒语。
“天地借法,雷火天劫,震荡五行,万念归一。”
手掌一翻,与梁寒的拳头撞在了一起。
一声闷雷,梁寒浑身冒起黑烟,衣衫破碎,头发竖立,倒退了十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潮水涌来,让他彻底的清醒了下来。
“我哪里错了?我哪里错了?”梁寒不断的呢喃着。
这么多的岁月,无数次的磨练,要说他自己从没怀疑过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当他自我怀疑的时候,他就会自我说服,时间久了,他也就信了。
今天被人家指出来,还打的他吐血,他很清楚,那三口黑血,是在帮他去除淤积在体内的毒,这种毒,是道之毒,是修炼了错误的道,累计在体内的暗伤。
可是他不甘心,还要挣扎一下,直到被人家一个掌心雷击倒。
“你那里都错了,而且错的还很离谱。”善若水说完,拉起梁寒,就飞到了城外的一处小山坡上,指着满山坡的野花野草说道:
“你看,天地生出花草,给它们雨露阳光,天地对花草如此关爱,你不能说天地没有仁义,但是花草却被同样为天地所生的鸟虫牛羊所吃,这也不能说天地就不仁,因为花草一出生就带着这样的必然性而来。”
“所以,天地不仁,并非残忍,而是尊重万物之间的规律。”
说完,又拉起梁寒,闪身来到海上,一头扎进了深海之中。
幽深的深海之中,一头白丈余长的巨大海鱼,正在发出低沉的吼声,声音中透出无尽的悲哀。
随着吼声越来越低,海鱼终于翻起了肚皮,缓缓的落在了海底,扬起一大片淤泥。
等海鱼彻底不动弹了,无数的海洋生物就扑了上去,撕咬着海鱼的尸体,似乎正在享受一次大餐。
“它曾经纵横四海,所向无敌,一旦死了,就成了这些小东西的粮食,强者并非恒强,这就是天地的规律,一鲸落,万物生。”
善若水对梁寒说道,随即拉着他付浮出水面,回到了茅草屋前,看着一脸茫然的梁寒,双手合十念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阿弥陀佛。”
一抹金光覆盖住梁寒的头部,他满头长发应声而落,露出一颗光秃秃的脑袋瓜子。
眼看梁寒盘坐在地,满脸肃穆,再无杀气四散,反倒一脸平和,善若水暗自得意。
精神控制,比消灭肉体爽多了。
梁寒就此可以说重生了,也可以说废了,毕竟善若水破坏了他的道基,但是并没给人家提供新的道。
典型的管杀不管埋。
但是梁寒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无比的通透,对这个人也是充满了感激。这些年,善若水是唯一一个肯帮助他的人。
当他弱小的时候,是个人都想弄死他,当他强大的时候,所有人都害怕他,远离他。
只有这个人看出他的问题,没有趁火打劫,还出手帮助他,关键是,这个人还比他要强大的多。
天地不仁,看来,我是真的理解错了,我受到的伤害,与天地无关,只和自己有关,不仁,并非天道,杀道也不是天道。
梁寒默默想着,很快就进入了冥想之中,只是他的周围,再无杀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和气,还有一丝丝黑气。
“杀孽深重,能否躲过去,看你的造化吧。”
善若水自言自语道,转身消失在原地。
其实善若水虽然斩断了梁寒错误的道基,但是并没有损毁他的修为,只是他这一生,要想进阶归虚,基本上已经无望了,前面的路,走错了太多,后面能否扳回来,谁也不知道。
只是善若水不知道,他今天的行为虽然断了梁寒的归虚之路,但是缺把他引入了另外一条自然知道。
最终,梁寒还是开创了自己的宗派,成为一代宗师,拍培养出了两位归虚,成就了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