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省,某个小山村。
一大早,天空便飘起了菲菲细雨。
冰冷的细雨中,在一所小学校园的操场边,几个学校领导陪同一个中年干部模样的人走在泥泞的路上。
“这样不行啊!陆校长。”干部模样的人抬起脚来,看着脚上沾满的黄泥。
“等会可是有省市的领导要来的,这总不能让领导们一脚稀泥的走路吧!”
“吴秘书,这不是也没想到今天会下雨吗,要不……怎么办呢?”这个陆校长一脸的纠结。“我让人在地上铺些木板?”
“铺什么板子啊!”吴秘书有些不满地说道。“市里有那种二十块钱一米的地毯买个一两百米的铺上不就完了。”
“这……这地毯铺过这次就没用了,是不是有点浪费啊!”陆校长身边有个老师小声地说道。
“什么叫浪费啊?我说你这个同志怎么能这么考虑问题呢!”吴秘书板着脸说。“这地毯这次用完了,不是还有下次嘛,你以为人家就捐一次款就完了?”
“这……还会有下次?”那个老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当然了!”吴秘书点头。“再说了,即便是就这么一次,这人家捐给你四五百万元的善款,你们难道连这几千块钱都不舍得花不成?”
“这……这确实是我们考虑问题不太周到,这也得亏吴秘书你提醒……”陆校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要不,我这就派人去市里买去?”
“算了吧!你现在派人去,等回来人都走了。”吴秘书直接的否定了陆校长的意见。
“这样,我在市里面有熟人,我这就联系,让它们给送过来。”说罢,吴秘书便掏出了手机,找出号码走到一边开始联系。
等过了一会,吴秘书回来,对陆校长说道:“事我联系好了,地毯定了二百米,一个小时后送到,就是价钱贵点,一百二十块一米。”
“啥?一百二一米?你刚才不是说二十一米吗?”陆校长问。
这一百二一米,二百米地毯可就是两万四千块钱,这两万四千块钱对于学校捉襟见肘的现状可是一笔不晓得负担。
“老陆啊!”吴秘书拍了拍陆校长的肩膀。“虽然你岁数比我大,可是论官面的待人接物,你还得和我学着点啊!这买点好地毯,铺在地上看着都顺眼,你说是吧!”
说到此,吴秘书四下看了看,又压低声音:“老陆,实话告诉你,这地毯还是二十一米,不过是我让人开的一百二一米,这个,你懂吧?”
“这……”这一刻陆校长是真的……不知说啥好了。
“老陆,几百万的善款啊!你不眼红?”吴秘书嘿嘿地笑着。
“行!你行!”陆校长心说难怪人家那么着领导得意呢!这脑子真活。
吴秘书看完了路又看了要当做主席台的地方,然后直接的不用争论,吴秘书就给定了一套五六万的音响设备。
而之后又以学校食堂不够档次为由,在市里预定的一家酒店,二十桌的席面,每桌不算酒水一千八一桌。
原本的,陆校长感觉菜已经这么贵了,就想喝点几百元的酒,意思到就得了,谁知这吴秘书又给定了每桌两瓶的茅台,这样又是三千多块。
看着吴秘书一番的操作,陆校长真的是一阵肉疼,这还没怎么样呢,二十来万就没了。
好在这时,吴秘书终于的没有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接下来,大家便是在学校等待。
临近十点多钟的时候,那个名叫春苗助学慈善基金的组织终于的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学校。
随同车队而来的不仅有省内各个媒体的记者,还有几个重要的省市领导也出席了这次的捐助活动。
车队停下后,立刻的便有几个年青的男教师脚踩泥泞抬着地毯来到车前,然后将地毯一点点地展开,其间吴秘书还不忘在旁边指挥:“那个谁,注意点,别把泥弄到地毯上……”
果然的吴秘书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那些领导还有慈善机构的负责任下车后,对收到的隆重接待非常的满意。
一番简单的接洽之后,便是全校师生集中到操场上举行隆重的捐赠仪式。
一时间,学校内乐曲声声,气氛凝重而欢乐,众多的接受捐助的师生不禁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个别接受特别捐助的贫困学生甚至痛哭不止,直呼“好人一生平安”
---当然了,这些都是媒体记者新闻稿上的说辞。
实际上,当学生们站立在菲菲的冷雨中,不大一会,孩子们的身上都湿透了。
然后孩子们就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领导模样的人站到了主席台上开始讲话,而在领导的身后,一个高年级的女孩子冒着雨给领导的头上撑起了一把伞。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领导在台上娓娓道来,直到身后那个女生后背都湿透了,他才恋恋不舍地下了台,然后就是轮到一个陈姓的捐款机构负责人上台讲话。
陈姓的负责人是个年青小伙,长得贼帅,打扮贼潮。
不过上台后,没讲两句,即便是手里拿着稿子也露了怯。
“……孩子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是人……粪的未来……”听到这里,即便是已经被淋得一身湿透,孩子们还是爆笑起来。
讲话结束,孩子们开始排队领取捐赠物品。
孩子们领到的物品为:长着霉斑的铅笔,受了潮的本子,做工不太好需要回家再缝一遍的过时书包,另外还有每人十块钱的红包,贫困学生则是一百块钱的助学金。
学校方面得到的捐助是一大车明显质量有问题的粉笔,几万册书店积压的没人爱看的图书,一批生产日期久远的足球,篮球,还有好几个台球案子。
再然后就是面对学校的三十万现金的捐款,然后……就……没了。
看到这些,陆校长不禁拉住吴秘书的胳膊追问:“吴秘书,不是说有四五百万的善款吗?剩下的呢?”
“老陆啊,这只是第一笔捐助,剩下的会陆续送过来的……”吴秘书耐心地说道。
“可是捐款仪式上让我举着个五百万元的支票模型是啥意思?”陆校长有点急眼了,心说你们要出名也没有这么干的啊!这不是糊弄傻子呢嘛!
“老陆,你这就是较真了啊!”吴秘书的脸色也是不好起来。
“老陆,现在玩慈善的有几个实打实地捐款的……”吴秘书一脸你少见识的表情。
“这……那特么的市里的酒席钱你给结,我不管了!”陆校长气的要撂挑子了。
听到这话,吴秘书也是急眼了:“老陆,我说你这个校长是不是不想干了?我可明着告诉你,这次领头来捐款的那位……”吴秘书指了指远处正和人谈笑风生的那位年轻人。“他可是省里陈副书记的公子,这事怎么办你可想好了!”
“我……我……特么的!以后我特么再收捐款我是你孙子……”老陆气急败坏地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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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香河镇中心小学捐款事件之后,左向北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之后的几天,左向北和学校的工友两人开始修补学校围墙上的缺口。
因为是冬天,在和水泥灰浆的时候就需要添加一些防冻剂,然后还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左向北两人垒墙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等过了小年以后,每天里左向北还要抽空打扫一下家里,所以左向北便和工友约好,每天下午的时候过来帮忙垒墙。
这一天,左向北正推着一车砖走在校外的路上,这时就有一辆小轿车停在了他的身旁。等到车窗降下去,张家姑娘那张漂亮的脸蛋便露了出来。
“嗨,左向北,真的是你?你怎么……干这个活?”张家姑娘娇声娇气地问。
“哦,我在给学校垒墙!”左向北放下了独轮车,站直了身子。“你这是回来过年?”左向北问。
“是啊!”张家姑娘点头。“对了左向北,你认识徐海心吗?”
“认识啊!”左向北点头。
“啊!”张家姑娘听到左向北的回答十分的高兴,这时便打开车门下来,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找出了一条中华烟,递给了左向北。“我在市里顺路买的,给你抽吧。”
“真的,干嘛这么大方?”左向北有些意外地将香烟接了过去。“我抽这个是不是白瞎了!”
“没事,你抽吧!”张家姑娘故作大方地说。“对了,你能不能把我介绍给徐海心认识啊?”张家姑娘满怀期待地问。
“这个,我认识她,可是不知道她认不认识我啊!”左向北开玩笑地说。谁知这下张家姑娘却当了真,只见她一把将左向北手里的中华烟夺了过去。
“我想起来了,这烟是要给我爸抽的……”张家姑娘变脸居然比翻书还快。说完这话,她直接便上车关上车门就走了。
望着对方远去的车子,左向北不禁叹道:“这特么的啥人呢都……”